又何妨由我来个最终的了断呢……”
“紫烟,你不怪我吧?我即使活个数千上万年,又能如何。蓦然回首,孑然飘零,无亲无故,我真的很怕孤单。何况你也说过,莫负初衷,莫忘根本……”
无咎独自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像是个暮年的老者,有着一生的委屈与感慨。他在痛苦彷徨,或是取舍抉择。如此又过几日,心神交瘁的他再也承受不住,看也不看拿出两个玉瓶,从中拿出四粒丹药扔进嘴里,然后趴在紫烟的坟前倒头大睡。
山谷之中,又飘起了雪。
无咎的身上,落满了雪,却浑然不觉,犹自昏昏沉睡。此时的他,不怕有人寻来。或者说,他已放下了生死的执着。飘飞的雪花中,他与坟丘渐渐连为一体,最终又融入整个山谷之中……
雪停了。
暖风又来。
积雪缓缓消融,一道孤独的人影依然趴在坟前,好像还在守护他的紫烟,并双双携手走过最后的寒冬。
不知不觉,岸边的草地发出春芽。先后堆砌的两个大小坟丘,也添了层淡淡的嫩绿。寂静中的红岭谷,迎来又一个季节的轮回。
无咎终于醒了。
他慢慢睁开双眼,伸手抚摸着坟丘上新嫩的草绿,仿佛在抚摸着紫烟的秀发,神色中闪过一丝追忆的怅惘。少顷,他慢慢坐起身来,稍稍恍惚,又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沉睡了多久?
三个多月。
吞服了血琼丹与神胎丹之后,是否突破地仙的境界?
没有。
祁散人炼制的血琼丹,与神胎丹,可以强行提升修为,堪称神丹妙药。其中的血琼丹,本想留给紫烟,随后又想转给叶子,最终还是没能送出去。这两瓶四粒丹药,便成为了自己最后的倚仗。谁料吞服丹药之后,并沉睡了三个月,修为并未有所突破,不免大失所望。
无咎站起身来,看着泥污不堪的长衫,又冲着紫烟的坟墓默默出神,转而慢慢踱步走向湖边。
他在湖水中稍加洗涮,换了一袭干净的白衫。而尚未梳理长发,又顺其自然。发髻已被解开,又何必梳起。倘若阴阳重逢,也不怕紫烟不认得。且以披发寄哀思,只恨未能梳头时……
无咎顺着湖边继续前行,草棚、凉亭到了眼前。
曾经的情景,恍然如昨。却物是人非,再也无从追寻。
无咎在草棚与凉亭间来回徘徊,兀自有些神不守舍。随着眼光一瞥,他俯身捡起一物。竟是紫烟的梳子,被自己仓惶遗落在此。他睹物思人,脸色黯然,摇了摇头,继续在湖边独行。
此时的气海之中,为七道剑光所环绕的金丹,愈发像个小人的形状,且五官俱全而威势莫名。浅而易见,凭借血琼丹与神胎丹,自己虽然未能强行突破,而地仙的修为已趋大成圆满之境。
照此说来,自己算不算是半步踏入飞仙?
即使依然打不过神洲使那个家伙,有没有周旋之力?
倘若再有出其不意的手段,能否拼他一回……
无咎看着手中的木梳,似有所想,翻动手掌,木梳换成了一个木牌与一枚玉简。
此物来自万灵谷,为妙山所得。自己虽然将他的指环送给了上官巧儿,却唯独留下这木牌、玉简。其中或有玄机,尚待一番揣摩……
山谷中,一道人影围着湖水转着圈子。从白昼到黑夜,日复一日。而他不管转了多少圈,始终拿着木牌、玉简在皱眉忖思。直至七日后,他这才停下脚步,转身飞出山谷,片刻之后,又现身于山坡上的坟冢前。随其抬手一挥,地上多了三块墓碑与一大束野花。
三块墓碑,分别刻着:三十二烈女之墓,神蛟小黑之墓,以及紫烟仙子之墓。而紫烟的墓碑。则是多了一行落款,公孙无咎,立于己卯春月。
无咎将三块墓碑,竖在坟前。
三座坟丘,大小不同。紫烟的坟冢,位于山坡的最高处,面向朝阳,俯瞰山水。紧挨着的便是小黑,以及那三十二位烈女。
无咎拿着野花,一一插上紫烟的坟冢。
“紫烟,我本不想为你立碑铭刻,又怕来日不能返回看你。便让那三十二位姑娘,以及小黑陪你吧。还有这花儿,会年年开满你的坟头!”
无咎面对墓碑,自言自语,涩然一笑,缓缓踏剑而起。而他好似不舍离去,在山谷之上来回盘旋。
片刻之后,一道七彩剑光呼啸闪现。与之瞬间,墓地一侧的峭壁上多了三个大字:红尘谷。
他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山谷,转身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