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来到书房,沈溪发现有人,驻足一看,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埋头看书,仔细打量,沈溪发现并不认得此人。
“沈同年,有礼了。”
此人身材痩削,看上去很有几分精神和风骨,感觉身后有异,他回头一看,赶紧起身向沈溪行礼。
沈溪见对方身着便服,分辨不出是官是民,但看样子谢府他很是熟稔,多半是谢家人。同时对方称呼自己“沈同年”,沈溪马上意识到,这位应该是谢迁的弟弟,与他同在弘治十二年中进士的谢迪。
谢迪如今三十四岁,之前观政结束后,便被授予兵部职方武选清吏司主事之职,官居正六品。
朝中有人好做官,谢迪有谢迁这个大靠山,升官远比普通进士容易。如果历史不改变的话,谢迪将会在正德初年谢迁遭殃时被连累,一直要到嘉靖继位后才被重新起用,最后官至广东左布政使,官声相当不错。
沈溪恭敬还礼后一打听,果然没猜错,此人正是谢迪。
二人相对而坐,交谈不多时,从内院出来一人,正是这届顺天府乡试中位列第四名的谢丕。
相比于谢迁、谢迪的老成持重,谢丕完全是个随性的年轻人,很有朝气和活力。他一来便对沈溪特别恭维,不断在谢迪面前夸赞沈溪的学问,同时还就一些心学的疑难点向沈溪请教,这让谢迪有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之色。
身为同年进士,沈溪年纪轻轻就中状元,如今已是东宫讲官和日讲官,官秩比他这个履职六部的官员都要高,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如今本家侄子对沈溪推崇备至,简直把沈溪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让谢迪有些抬不起头。
“谢公子过誉了,其实在下……学问粗浅得很。”沈溪发觉谢迪的困窘,赶紧谦虚了一句。
“哪里哪里,沈同年的才学,那自然是极好的,否则也不会三元及第独占鳌头,兄长也不会单独邀请你一人前来赴宴。”
谢迪摇了摇头,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又道:“今日是家宴,沈同年不必太过拘谨,想来兄长不多时便会回来,估摸是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即便是年底,六部和各地衙门也不会停摆啊!”
年底本来事情就多,刘健告病假,李东阳在家为儿子治丧,朝廷大小奏本都需要谢迁参详并票拟,而本身谢迁处理实务的能力又不及刘健和李东阳,一时间让他焦头烂额。
一直到日落黄昏,谢迁才从内阁赶回家来,他脸色雀黑,手上抱着一个木匣,不用说里面全都是没来得及处置的奏本。
“都来了?”
谢迁打量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沈溪身上,脸上露出个促狭的神秘笑容,让沈溪看了有些毛骨悚然,暗忖:“谢老儿莫非是想让我帮他参详奏本,代拟票拟?”
谢迁没说什么,把木匣放到书桌上,摆手道:“进门时我已经问过,宴席业已备好,既是家宴,就不上酒了,酒喝多了伤身,做事无法聚精会神。”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似乎有所指,沈溪心里暗自嘀咕:“既然是寿宴,哪里有不上酒的,酒寓意‘久’,通常指长寿,所以即便不喝酒之人,寿宴上都要喝两口,以示长命百岁。为何到了谢老儿身上,这些惯例就不管用了?”
跟着谢迁来到偏厅,宴席已经摆好。
谢府真正能上席之人,也就眼前几位,谢迁还有几个儿子,不过年岁都很小,毕竟次子谢丕如今才十九岁,若非谢丕考取举人,这会儿谢迁也不会让他上酒桌。
余姚谢家可是大家族,谢迁又是这家族中名望和地位最高者,做事一向遵循礼教传统,但这次,他稍微破坏原则,把正室徐夫人给请了出来。
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就算徐夫人诰命在身,也不能参加宴席,但既然是家宴,一家主母出席,在这时代也算是说得通。
“大嫂身体可康健?”
谢迪上去向谢徐氏行礼问安。
长嫂如母,徐夫人年长谢迪十几岁,这点体现得尤为明显。
若非叔嫂年纪相差太远,徐夫人又已年过半百,在这礼教森严的时代,就算是叔嫂见面也需要回避。
谢迁道:“人已到齐,可以开席了。”
徐夫人拉了谢迁一把,好像提醒谢迁什么,谢迁向徐夫人摆了个眼色,似有所不满。
沈溪坐下来,神色多少有些尴尬,这是谢府家宴,而他一个沈姓外人却掺和进来,感觉不怎么搭调。
“今日乃老夫寿诞,却非大寿,只当是普通家宴即可。”谢迁笑着说道,然后拿起茶壶为自己斟茶,“今日以茶代酒吧!”
“那愚弟以茶代酒,敬兄长一杯,祝兄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谢迪站起来为谢迁敬茶,说贺寿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