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几分担忧之色:“在下正是为此事而来,昨夜刑部牢房发生大火……烧死了好几个人,其中就包括陆孙氏,如今三法司衙门的人正在验明正身,在下也去看过……基本可以确定是陆孙氏,沈大人请节哀。”
尽管沈溪已经提前知晓,而且他也很清楚那个人十有八|九不是惠娘,但他还是作出一种不敢置信的样子,瞪大眼睛怔在当场,一脸的惊骇欲绝。
沈溪就像是神经错乱,又像是不想接受现实,坐在那儿好半晌,才嘴角抽搐强忍悲痛,抬头问道:“几时发生的事情,刑部大牢怎么可能会失火?又怎会那么巧,死的偏偏是陆孙氏?”
对于沈溪的质问,玉娘实在不好回答,虽然她不是刑部的人,但所负职责与三法司衙门交集颇多,在她看来,失火的责任刑部那边怎么都推脱不掉。
“沈大人,具体的原因尚在调查之中,不过料想是有人踢翻油灯所致,昨日牢房内很是混乱,甚至有人踩踏而死,至于陆孙氏……监号靠里,她未来得及逃出火场也在情理之中……”
玉娘脸上带着几分自责回答。
沈溪道:“那我现在可否去现场查看?”
“这个……恐怕不行。”
玉娘解释道:“锦衣卫和东厂已经接手此案,正在追查失火原因,不过料想两三日内就会有结果。到时候……陆孙氏的遗体会被送出,交由家属安葬。沈大人,在下来说此事,就是请您冷静,不可作出过激之事。刘尚书特别交待在下,要好好规劝沈大人……”
沈溪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这苦涩的笑容倒不是伪装。
人没事的时候,刘大夏见都不肯见他,现在“人都不在了”,马上让玉娘前来“安慰”,等于是明摆着告诉他,刘大夏其实早就知道案子的前因后果,只是事前不好相帮。至于玉娘先前所说见不到刘大夏的面,不过是玉娘开脱的借口。
“人死了,难道连家属也不能见最后一面?”沈溪满面哀容。
玉娘上下唇微微一抿,略显难过,摇头道:“可沈大人并非是死者的家属,沈大人……无论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再者说了……难道人死了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一句话,倒是说到沈溪的心坎儿里去了,沈溪也觉得,若是能选择的话,惠娘死了会比活着更超脱。
但他不是惠娘,不知道惠娘的真实想法,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就算让惠娘忍辱偷生,也好过于死去。
玉娘只是负责通知,眼下完成任务人便离开了,沈溪没有送客,留在椅子上许久都没有站起来。
谢韵儿并不知道情况,走进来问道:“相公,可是掌柜的有事发生?刑部那边……已经判案?”
“没有。”
沈溪恍若失神,“刚才来人告诉我,刑部大牢昨夜发生火灾……孙姨可能已经……唉!”
谢韵儿一听,泪水瞬间滑落,她掩面而泣:“掌柜的她吉人自有天佑,怎会……呜呜,相公……”
谢韵儿投到沈溪的怀抱之中,哭得伤心欲绝。感受着妻子心中的悲痛,沈溪欲言又止。
作为枕边人,有些话,本来是应该对谢韵儿说清楚,但他又有私心……直觉告诉他不能让谢韵儿知道真相。
谢韵儿哭过一场,梨花带雨般抬起头,望向沈溪,问道:“相公,我们何时能到刑部去探望……”
“衙门说目前还不行,要等到查清楚案子的始末,才会把人发还……估计就在这几日吧。”
沈溪非常疲累,站起身道,“韵儿,找人筹备丧礼吧。孙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能让她死后不得安生……”
谢韵儿哭泣道:“掌柜的上次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就成了天人永隔,呜呜……”
沈溪不知道怎么安慰谢韵儿,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乱,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安置惠娘,又该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
而且到目前为止,死的到底是不是惠娘沈溪并不能确定,若是看管刑部大牢的人中间出现差错,把惠娘给烧死,并非没有可能。
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沈溪心中的大石头始终落不下,谢韵儿也得在家里的女眷面前保持坚强,惠娘“死去”的消息尤其不能告诉陆曦儿。
对于谢韵儿来说,得知这消息后非常的辛苦,她是在替沈溪承担本该属于自家相公的自责和悲伤。
沈溪到了书房,拿起笔来,想写点东西,却不知道如何落笔。
过了许久,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要写什么……没错,他必须要写一篇献给惠娘的祭文。
无论惠娘现在是否安然无恙,至少在他心中,以前的那个几近完美的惠娘已经死了。
曾经的惠娘,是一个孩童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代表着一个高不可攀的梦想。但从这一刻起,随着梦想破灭,意味着孩童终于经受了狂风巨浪的洗礼,正式从一个刚中状元就琢磨着混日子的纯真少年,变成一个承担起天下兴亡之责的伟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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