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到处散布兀颜光是汉人,他要阴谋自己当皇帝,拿军队的尸体来为他铺开皇位,到时候打不过了没办法再投降宋朝为他们效力之谣言。
而且,谁也不知道耶律元宜从哪里搜集来了无数的证据,辽国士卒自然不信,但兀颜光接到那些证据后直接就把自己关了起来,三天都不出门。
这一下子,完全加深了全城辽兵的怀疑。
又是几天过去,金军猛攻城池,加上政治攻势,谣言洗脑,兀颜光又不在指挥岗位上,外城没多久就失陷了,只有内城的军马还在拼死抵抗。
耶律元宜下令围而不攻,他难得地居然让军队开始休整了。
但在他休整的这些天,一些传言也开始在附近酝酿起来。
早已投降金国的耶律元宜发现了兀颜光是汉人的真相,带着十万大军拿下了兀颜光的全家老小到燕州城下,并嘲笑他只是个汉狗,逼迫其为大金效力。
双方在这燕州城下血战数阵,兀颜光身受重伤带领敢死队亲自摧毁了金人的火炮阵地,但被耶律元宜揭穿身份后又躲起来不敢出来,这些传言就像风一般,迅速传遍了这燕州附近方圆数十里。
这一晚,燕州城内,辽国军营和百姓民居的交界处。
“唉,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个年轻的士兵坐在战马食物的草垛上,抬起头看向天空,感受着穹顶上繁星之美而感叹的同时,一想到现在的处境,他就万般灰心,垂头丧气。
“行了,你小子管这么多做什么。”附近的战友只是笑着说:“我们都是军人,只要保家卫国,尽力到时候拿到钱打完仗回去娶媳妇生个儿子就够了。”
“那以后呢,娶妻生子的意义又是什么,还是说这就是人活着的唯一价值。”
年轻士兵还是望着星空,他只是摇头道:“秋儿她还在等着我回去,但现在国家已经没了,我们也无处可去了,我就连自己父母和秋儿也不一定能找到,你说,我们现在战斗的意义又是什么。”
“神经病。”
实在没法回答年轻士兵的话,那些人又不甘被说的还不了口,便嘲笑了他一顿,各自散去睡觉了。
年轻士兵只是轻叹了一声气,他转过身去,一个人再次望向了繁星点缀的美秒星空。
秋儿,等着我,打完了这一仗,我会来找你的。
年轻士兵看着从怀里拿出来的那块玉佩,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自己也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抬起来然后身子躺下,放在眼前对着月亮的。
到时候,我们就去世外桃源,远离这世间纷争,用一辈子去探寻人生得意义好了。
一阵微凉的夜风拂过,年轻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抱着那块玉佩,他躺在草垛上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半个月过去,城内军心没有任何继续动摇,内城的士气和人心所向完全是坚不可摧。
耶律元宜大怒,躺在担架上的他下令把兀颜光全家百余口杀光,一个不留。
然而,兀颜光强忍着精神和身体上双重巨大的痛苦,站在城墙上只是屹立在那里,把一切尽收眼底,却毫不动弹。
城内的军民听说了兀颜光重伤上城墙来督战了,还亲眼看着家人死在金人手中,都叹服兀颜光的人品,从此死心踏地跟随兀颜光守城,绝不再有二心,每次战斗都跟金军浴血死战,至死方休。
原本在城内的百姓也支持着兀颜光,他们给军人们倾家荡产做饭供养,给他们疗伤,拼尽全力地在支持着兀颜光,只希望能帮到他一些忙。
尽管如此,十天后,燕州的城池资源,所有战争潜力也都被耗得一干二净了,城内再没有剩下一粒米,所有人只能找老鼠树皮充饥。
兀颜光坚守不出,他誓死要保护一城百姓,每次都跟众人一起在一线坚持指挥和射箭杀敌,尽管已经身受重伤无法上阵杀敌,他也没有一天下过前线。
但是,城内,一场谁也想不到的变故,正在酝酿中。
当晚,兀颜光的副将天山勇开了城门,冷笑着告诉军营里所有人,自己是高俅的人,让城内辽兵尽皆投降,否则城破辽军兵败之时将不留一人。
与此同时,感觉到时机以及彻底到位的天山勇出动自己亲兵五千精锐,马上就对兀颜光的营地发起了猛攻。
还在睡梦中的众人如何能预料到这一突发情况,他们更加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天山勇居然是高俅的间谍,如今这个人已经成了最大的对手!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啊,兀颜光。”
耶律元宜在天山勇手下的接应下开了城门,冷笑着率领部队杀进了城,为了泄愤,他见人就杀,街上尽是辽国老幼妇孺的哭喊声,让人不忍目睹。
半个月的时间,耶律元宜的伤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此刻右手提着刀,在街上骑马砍杀不断,没多久过去,他所经过的地方已经血流成河。
“你们住手!”
让耶律元宜意想不到的是,一个年轻士兵突然冲了出来。
“锵!”
他挡住了耶律元宜杀向一个女人的大刀,只是一转身对着身后喊道:“这位大姐,赶紧带着你孩子跑!”
那妇女哭了半天,马上就回过神来,带着儿子便往远处逃跑去了。
“混账,你是什么人!”
耶律元宜越发恼火,但只有一条手臂能发力,加上左臂伤口钻骨剧疼让他发挥不出来十分之一的力量,越想赶紧杀了这人就越难以做到。
这个人武功确实不错,虽然不是绝顶,但这里尸体本来就已经堆满了,他一个人几乎堵住了这条通往城池核心的街道。
别说我不好施展了,这破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些蝼蚁也帮不了我,耶律元宜偏头看向那些进退两难的士兵,只是心中怒骂不已。
要是再拖下去,兀颜光拼命杀过来反击,不说我要输,我的人也要多死伤不少了,耶律元宜想着只是越发恐惧。
“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我死了,也想办法杀了这个人!”
耶律元宜几乎是吼了出来,他手上的刀法当然也丝毫没有停止过施展。
“大人,快让开!”
“嗖嗖嗖嗖嗖——”
耶律元宜听到这一连串划破空气的奇怪声响,几乎是下意识寒毛直竖,他猛地低下头一个翻滚,就狼狈地带着一身血和泥土往死人堆里滚了过去,但好歹是躲开了这些致命之箭。
然而,年轻士兵愣住了。
刚大口喘着气挡住了耶律元宜一波又一波的猛烈刀法,他还在剧烈喘息,那些黑点带着呼啸的暴风般破空声,就向他冲了过来。
对不起,秋儿……
年轻士兵瞳孔一阵剧烈收缩,在这人生的最后时刻,他什么也没有做。
只不过,苦笑了一声。
“噗噗噗噗噗——”
利刃刺穿皮肉的声音响彻天际,让人震撼不已。
下一刻,年轻士兵已经轰然倒地,身上插满的数百支弓弩让他就像刺猬一般,血流了一地,看上去恐怖不已。
我……不能做到答应你的约定了……
年轻士兵的瞳孔最后闪烁了一下。
然后,永远地熄灭了。
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和我一样爱你的人,陪着你去世外桃源吧……
“该死,要射箭也不提前说好,让我差点中箭!”
耶律元宜把那些弓弩手一个个踢到在地,一个个指着他们鼻子怒骂道。
是你自己说的马上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那个人啊,那些弓弩手只是委屈不已,却不敢说半个字。
耶律元宜见这条街已经通了,马上带着人继续往城中心的辽军驻地开去。
而城内的辽兵这时候本就已经为数不多了,他们在天山勇和耶律元宜的里外夹攻下死伤惨重,大量的人选择了投降,来换取活着,至少能不被杀死。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城内的喊杀声渐渐小了许多。
到了现在,城内辽兵的抵抗力量,就只剩下兀颜光率领的八千人亲兵死士了,天山勇和耶律元宜集中力量对付他们,没到一炷香时间,面对以一敌百的战况,辽兵在死战杀掉一倍的敌人后,最终还是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全军覆没。
从此燕州再也没有了辽国任何抵抗的力量。
辽国,自耶律阿保机建国起,历时数百年之久与中原政权争霸,曾经是欧亚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帝国,最终,在今天,它彻底灭亡了。
“怎么,你还要做无谓的抵抗吗?”
耶律元宜骑着高头大马,高高地昂着头看向单膝跪在地上,已经杀得浑身不知多少处伤口,再也没有了战斗力的这个兀颜光,他只是冷笑不已。
兀颜光看也没看他,只是冷哼一声,随后,看了看附近的情况,他只是仰天大笑了起来。
“怎么,这就疯了么?”耶律元宜只是再次冷笑,他对着附近黑压压的金国大军大手一挥下达命令道:“上,杀了这个混账!”
附近的金兵嘶吼着,拿起手中的长枪,骑兵也从马上跳下,就向着最后一个契丹人,这个兀颜光,他们最后的敌人发起了猛攻。
残阳的光辉照耀在兀颜光那破旧而损坏了的方天画戟上,兀颜光只是苦笑一声,在敌人冲到面前之前,还是做出了决定。
“森——”
兀颜光抽出了他那把极少使用的清云剑,看着那上面的折射倒映出自己的这张脸,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我虽是汉人,但我为养育我的人,这片成长的土地付出了一切,也,未尝不是成功的一生。
大笑着,兀颜光就像疯狂了一样,他将剑猛地抬起,放在了脖子上。
然后,用力划动。
他要用一个大将最光荣的死法,告别这个世界,为这个错误而尽是歧途的一生,划上圆满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