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虽然都是侍郎,但兵部侍郎只是正四品官。而中书侍郎则是正三品;四品与三品之间虽然看来间隔极小,却是许多人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壕沟。从品级上是如此,从实权上来讲,身为统领全局的中书省佐2之臣,其拥有的权利自然与一部侍郎不可同日而语。依唐离这旁观者看来,李林甫分明是有感于自己身体不支,有了早做打算地意思。将李复道调任中书侍郎,稍加历练后再补上个“同平章事”的职衔,则他这位忠心耿耿地五弟顺理成章的就进了政事堂。可以说,只要做了中就是距离拜相仅有一步之遥。
这个看似简单的安排之中,实在包含着李林甫的苦心孤诣,甚至说,这是一代权相开始安排身后事的布局。然而。这个被他寄托家族安危的五弟却感觉不出他的良苦用心,在这等危急时刻念念不忘地依然是想做统兵大将。轻则来说,这是他不识大局;往深了看,李复道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说明他根本没有能力达到李林甫的期望——在自己之后确保李家的兴盛与安危。
果然不出所料,李复道说出这句话后,就在唐离心底暗叹的同时。身子虚弱的李林甫身子微微一颤的同时,脸上的笑容已转为疾言厉色道:“昏聩!承平时代从邦国兴衰到家族安危,再到一身荣辱,那一样不是决胜于朝堂?似你这般只知逞匹夫之勇,不仅无法立功,就连身也立不住!趁早把这些糊涂想法早早扔掉,中书侍郎之事我意已决,你早点回去做做准备。”
李林甫素有口蜜腹剑之称,平日在皇城纵然是对身边小吏也是一团和气,象此时这种表现实属罕见了。李复道见三哥如此。一愣之后就如霜打过地茄子一般低下了头去。积威之下,他口唇喏喏之间也不敢辩解。只是低声道:“五弟知错了,三哥身子不好,还请息怒。”
李复道平日在外边也是一副昂扬之姿,只是在李林甫面前放不开手脚,而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在李林甫看来更是心头凉,沉吟了片刻却没再说话,只挥手让他自去。
目送李复道出门而去,李林甫沉吟许久后才有一声幽幽长叹脱口而出。
轻轻将髻收入冀善冠,再将那支中天竺象牙嵌玉簪细心簪好,忙完了手中事情的唐离也没有说话,李林甫这声长叹传入耳中,一股莫名的悲凉自他心间涌起。
“时不我予!徒唤奈何?”李林甫的这句自语虽然低,却也一字不漏的入了唐离耳中,而他心中地悲凉也随着这句话化为丝丝寒意。
李林甫不说话,唐离也自无言,只是将玉梳上取下的那一小团花白的头紧紧攥在手心,惟恐让李林甫看见。
许久之后,再次开口的李林甫说出了一句出乎唐离意料之外的话语“你们晚上是去踏歌了吧!”
“‘是!’,今天长安朱雀大街上热闹的紧,蛟儿下午就耐不住了,天一擦黑我们就动身了,说来小婿还不知道,蛟儿踏歌时舞跳着这么好!”接上李林甫的话头儿,唐离故意笑着将刚才朱雀大街上的趣事讲了一遍。
“你呀!太宠着他了”听到李腾蛟指使着闲人上树挂灯笼一节时,李林甫也自微微而笑,一时说完,他又端详了唐离片刻后道:“阿离,你十六了吧?”
“是,足岁十六,虚岁该已经是十七了”
“年轻,还是太年轻了!”李林甫感叹过后,才又蓦然问道:“你们成亲的时日也不短了,蛟儿可有什么喜讯儿?”
“啊!”闻言唐离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道:“暂时还没有。”
“噢!没关系,你们还小还小”听到这个回答,李林甫虽然口中说的淡,但眉宇间地失望之色却是溢于言表。
见李林甫如此,明白他心意地唐离故做出笑容道:“前几日我与蛟儿闲话时,她还曾说道改日等我们有了孩子,这‘三日洗儿’时的‘桃根汤’一定要岳丈大人亲自煎煮,当时我还笑她痴,岳父大人这么忙地,那儿就有时间来理会这些小事儿?今天既然话茬儿碰到这儿,小婿倒要斗胆请岳父大人应下此事才好。”
“好好好!等你们有了孩子,三日洗儿时就是陛下传召,我也等亲自煎好了‘桃根汤’再去!”说到这个话题时,李林甫眉头的阴霾暂去,连笑容也爽朗了不少。
二人又就着这个话题说笑了几句,李林甫似是已渐渐恢复过来,脸上又挂起了惯常的微笑“唐诗评鉴一出,漫天下人都说贤婿善评诗,我倒是想知道阿离评人的眼力又如何?近来朝中人事会有些变动,阿离可有什么贤才要荐引的吗?”
李林甫轻描淡写的这句话听在唐离耳中却是引得他心头一热,只是兹事体大,一时之间他也不好随便回话,乃应声说仔细思虑后再做回答。
“这事是要仔细!”停了片刻后,李林甫才又续道:“用人之道,重其心;次在其才,若是长着一颗不知好歹的歪心,纵然是管仲乐毅之才也不可用,这点阿离要记牢了才好。”
出相府而行的轩车上,依旧是一身艳丽裙装的李腾蛟枕着唐离的肩头笑颜如花道:“唐离你坏死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三日洗儿’时一定要爹爹来煎‘桃根汤’?惹得嫂子们都笑话我”这句说完,还不等唐离接话,她又顾自说道:“不过唐离你真厉害,那些名医都没办法,你一去就让爹爹醒了过来,娘刚才跟我说你是天生的福命呢!”
李腾蛟的高兴让唐离愈不忍心说出事情的真相,然则他脸上的笑容却有些隐隐苦,如今李府上下都跟李腾蛟一样,以为李林甫的病情只是旧疾作,并无大碍,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代权相已是病入骨髓,非药石可救了。纵然自己是穿越而来,也无法改变李林甫因疾病而死的宿命。
朱雀大街上,踏歌的人群并不曾散去,只是此时的唐离却再也感受不到刚才的轻松与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