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棍堪堪打完。
此时的承天门下一片血红,而死在地上地胡公达也早已成了一堆烂肉,透过血红看去,隐隐可见他背臀间染血的骨茬儿。
胡兰达能叫能动时还好些,及至他成了一堆烂肉后,直让人看着恶心,那四个公人刚刚回报完毕,就有观刑的官员忍不住转身干呕连连。
在一片静默中,公人们拖着胡兰达的尸离去。而观刑完毕的官员无一人说话沉默着散去。杨芋钊向唐离丢过一个眼色示意后也转身去了,一时间整个承天门前除了那些值守的羽林军士。已是人去楼空。
唐离低头看了片刻后,才抬头向承天门走去,行走之间无比小心的他尽量不使自己地脚上沾染到一丝血迹
来到宫中教坊司,唐离得知下放乐工已分批出京完毕,少不得温言将王主事等办差属下夸奖了一番,随后他又往杜甫房中呆了片刻,历时近月,木兰辞的文本改编业已完成,如今只等金州关关到京后便可开始演练。
只不知为何,唐离对王主事等人及杜甫说话时,脑海中常不自然的闪现出那一片殷红的血迹,也因这事扰了他的心思,一待将公事交代完毕,他便再不停留的出宫回府而去。
对胡兰达之死唐离并没有半分内疚,只是当时的场面太过于血腥,第一次见人活活被*杀的他忍不住会在事后感到心悸。
回到轩车,唐离取过车中放置地离酒狠狠灌了一大口,任那辛辣的热流烫过肠胃,才觉得心悸好了许多,当下脚踏车板道:“回府!”
马车辚辚直驰唐府,府门口处唐离刚刚下车,就见门子上前行礼禀道:“府中供奉的怀素大师已自回府,随行的还有翟老爷及一位道姑,如今他们正在府中后花园赏景,大师着小的一见少爷回府就立即禀告。”
“和尚和老翟都回来了?”闻门子言语,心下原本不适的唐离惊喜问道,说来自老翟随其师兄应将作监所请往东都洛阳粉饰宫室以来,如今已是一月有余,而怀素和尚不辞离京也已是近月时光,此时突然得知这两人一起回来,唐离如何不喜?
随口问了一句,唐离也不等门子回话,已快步往后花园跑去,惹得一路地下人仆役们惊诧莫名,不知道自家这位平日最重风仪的少爷今天为何如此失态。
一路疾步到后花园,唐离果然见到一颗光头在星子湖畔映着日光熠熠生辉,心下一喜间适才的心悸早已消失无形,还在大老远,他已是忍不住高声笑道:“那儿来的野和尚,说走就走,说来就来!”
“我等在东都听说新科状元公被陛下打了板子,血流得半皇城都是。这才星夜赶回,现在只看别情腿脚如此利索,这分明是板子打的太轻了!”怀素满带喜意地声音迎风传来,而久已不见的翟琰早已自座几起身迎了上来。
知道翟琰好动手动脚的调调儿,两人走近时,唐离不等他动手已是大笑着先伸出手去重重拍打在老翟的肩头。口中叫道:“想死我了”
翟琰偷鸡不成,肩头反吃唐离重拍。龇牙咧嘴之间原本不堪的面容显得愈奇形怪状。
唐离见状,哈哈笑着上前搂住翟琰肩头,二人勾肩搭背地向坐头处走去。
来地道姑正是闭关诵经良久地玉真公主,唐离先向她点头而笑后,随即往怀素和尚身边走去,说来这野和尚当日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唐离此时焉能轻易放过他?而一边地翟琰也在旁边敲边鼓起哄。
面带笑容地怀素不闪不避,等唐离将要行至面前时,他才猛得自案几下取出一物,抖手开处挡住自己上身的却是一副题跋丹青。
唐离看去时,却见眼前乃是一副洛水赏花图,画面上远山的景依稀便是洛都邙山,近景处却是河畔一树灼灼桃花,花下有一个负手而立的白衣少年。面容俊秀依稀便是自己模样,河风轻轻拂动衣角,使那正折花而赏的少年愈的风仪清朗,飘飘然有离尘之意。
唐离正看画间,却听卷轴后怀素清朗的声音传来道:“余自帝京往洛都已十余日矣!是日春和景明,得兰离先生厚爱。具简邀以共游洛水,余欣然从命随行。洛水汤汤,桃花灼灼,余观此美景油然而生故友之思,乃命笔于洛水舟上作此画以记之!”和尚念到此处,又顿了片刻后,才将跋文落款地翟公南三字给念出。
看怀素如此显摆的样子,不消说这跋必然是由他命笔,所以唐离才认不出这一笔狂草来。
目观此画。耳中听着怀素所念的记事跋文。心下感动不已的唐离忍不住再次重重拍了拍翟琰的臂膀。
“翟公南做画素来慢手,但这幅洛水赏花图当日却是一气呵成。值某作跋时也是笔不转墨,如今笔墨俱备,别情闲话休说,作一题画诗来”话刚说完,将画置于案几的怀素已随手将早已备好的笔塞到了唐离手中,口中犹自道:“快,快,快!”
“此画及题跋皆是快手而成,题画诗作来”此时不仅是怀素,就连翟琰也面带兴奋之意的催促起来。
耳边不停传来“快快快”地声音,唐离有心细思也静不下心来,应手提笔间也顾不得是诗还是词,径直依着感觉援笔落墨。
这边厢笔走龙蛇,另一边怀素和尚已是高声将唐离所书题画词念出: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卷,累上青云借文章。
诗万,酒千觞,几曾着眼看王侯,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折桃花醉洛阳!
怀素和尚刚刚念完,就听身后蓦然传来一阵粗豪的笑声“好一句‘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折桃花醉洛阳!’,只听到这一句,老薛我今日已是不虚此行了,未容贵仆通报擅自而入,还请状元公见谅则个。”
一气贯成,心中大爽的唐离掷笔转身看去时,却见来者正是有着好一副将军肚的“权州才子”薛龙襄,而在他身边另站着一位四旬年纪汉子,这汉子身穿皮甲,粗豪的面容上英气勃勃,虽间隔老远,唐离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透出的战阵杀伐之气。
唐离打量他地同时,这汉子的双眼也紧紧着落在唐离身上,二人对视了片刻后,才见这面容粗豪的甲胄汉子抱拳一礼道:“陇西节度副使哥舒翰见过状元公。”
这汉子刚一通名,还不等唐离说话,旁边早有满脸惊讶的翟琰高声接话道:“‘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将军可是此哥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