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欣欣说完这些,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仿佛已从恐惧的回忆中平复过来,她长长打了个哈欠,似乎已经有些疲倦。对张悦清道,“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张悦清看她走进屋子,隐隐觉得方才她的那番话,总有些蹊跷之处,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坐了一会,回到房中,想起叶欣欣说五毒门就隐藏在那大山深处,心念萧谨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干脆爬起身来,从包袱中取出一些金银,放在床上。又见房中案几上,摆着一把火刀,一块火石,想到自己之前来时,慌乱之中忘记带有,便拿起揣入怀中,轻轻推开房门,往那山中走去。
此时刚过月半,天空圆月高悬,照着大地洁白如洗。他趁着月光,步入深山,一路前行,倒也不曾发现什么异样,走到多时,耳边风声阵阵,木叶沙沙作响,寻声看去,昏暗中两点绿光在前方幽幽闪烁,定睛一看,却是一只野狼。那狼也盯着他看,始终未曾近得身来,张悦清不愿多作纠缠,缓步移开。头上树木高处,有些鸟类飞旋盘转,发出低沉的叫声,在夜晚山中听来,宛如鬼哭。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并不畏惧,在山中择路而行。
走得多时,突听前方有流水之声,想到叶欣欣所说那条河流,心神一震,循声赶去,大概走了有一盏茶时分,见眼前一条大河,奔流而下。他沿河而行,果然见那河水颜色渐渐变化,到得后来,已然转为蓝色。心下暗道,“就是这了。”直到河水深蓝,对岸却始终不见叶欣欣所说有人烟。他只道未到其处,便继续前行,此时天空之中,却变得乌云蔽月,惊雷滚滚,眼看就要下雨。
没了月光,双眼难以视物,他心下焦急,凭着感觉摸索而行,突觉脚下踢到一物,极为柔软又有些沉重,一踢之下,却未移动半分。他伸手探去,入手冰凉,好似人的尸体。紧忙退开数步,脚上又踢到相同的物事。
远方苍穹之中,一道粗大的闪电从上而下,刹那间照亮山谷,张悦清趁这短暂的光亮看去,不由得大惊失色。
只见周围几丈处,密密麻麻躺有十余人的尸体,一个个脸色煞白,形容依稀可辨,想来死得不久。他取出火刀火石,打着了火,找些木头点起一根火把,火光照耀之下,看得清晰。
那些尸体皆是一身黑衣,看装束都是中原人士打扮,他曾听说常有江湖侠士成群结队,赶往滇南,寻求拜月教之密。想来这些人也是为此来到这里,遭到什么变故,魂消异里。尸体上并没有发现刀剑之伤,只是个个形容枯槁,仿佛被吸尽精气那般。
他年少时,常听师傅说起,滇南苗疆之中,多匪夷所思常理难解之事。不愿多留,正准备离开。一阵悠扬的笛声突兀般划破寂静,远远传入耳中,这笛声轻灵曼妙,跟昨晚听到大船上的竟疏无二致。
那地上的死尸,听到笛声,竟然一个个翻身而起,排好队般朝着笛声传来之处,机械麻木的行去!
张悦清赫然惊奇,一生之中,从未遇到如此诡异之事,他心念一动,跟在这些死尸之后,学着他们的动作跟了上去。只听这笛声越来越近,把眼看去,只见前方林木之中,出现一栋破败的阁楼。阁楼之上,有一人手持长笛,长身而立,那笛声,就是从他口中发出!
那些死尸到得楼下,便站住不动。过了一会,笛声猛然一转,从之前的温和婉转化作磅礴之势,如疾风骤雨般扑面而来。张悦清只觉这笛声尖利刺耳,隐隐感到有些不适。那些死尸却犹如听到天籁一般,随着翩翩起舞起来,张悦清见他们动作诡异无常,实在模仿不来,那吹笛之人远远看他不动,手指朝他一指,那些死尸突然转身,张牙舞爪向他扑将过来。
张悦清拔出长剑,一剑砍在一个死尸脖颈,尸体头颅瞬间被砍断,朝上飞出,鲜血喷出数尺,张悦清见那血液之中,隐然有些细小的物事,不及看得仔细,另一个死尸又已扑到。
他纵身跃起,长剑在半空划作一个圆圈,将靠近过来的死尸尽皆砍倒,有些血液喷洒在他身上,恶境之中,无暇多想,手中长剑飘若惊龙,片刻间将这些尸体通通斩为两段。
那吹笛之人拍手赞道,“好剑法!”声音清脆,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只是有些故作低沉沙哑,好像想掩盖些什么。
张悦清收起长剑,面色冰冷如霜,朝那人冷冷问道,“你是什么人?这些人是你杀死的吗?”
那人咯咯娇笑,不置可否。笑道,“你倒还有心关心别人,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张悦清听她一说,感觉身上被血液沾到之处,慢慢变得有些麻木,只是方才危机之中,没有十分在意。他心知有异,提剑便往那人刺去,只是刚到半空,脑海中一阵剧烈的晕眩传来,心神激荡,身上一下子变得绵软无力,眼前一黑,从空中跌将下来。
那人见到跌在地上,昏迷不起,从楼上一跃而下,慢慢走到他身边,长长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道,“唉,叫你走,你却偏偏不听,可真不叫人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