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听到的曲小路的声音有点不真切,因为桑宁此时此刻听得更清楚的是自己的心跳,还有身体里那些血脉流动的声音。这一刻才感受到之前的躯壳是有多假,那些伪装的虚假的心跳,跟它们比起来真正的血肉之躯仿佛熔岩一般,鼓动着,灼热着,每一次心跳压着滚烫的血液走遍全身。
――这才是真正活着的感觉。
桑宁努力的适应着这种感觉,不只是心跳,整个头脑都清晰得不可思议,好像自己终于跟自己的脑神经连上了。
她想要站起来,但一时没使得上力又坐了回去。
“小路,我的身体躺了这么久,不会肌肉萎缩什么的吧……?”
“不会不会,虽然活物在空间里没有办法完全静止时间,但还是可以被无限延缓的。你在外面这几个月对你的身体来说不过才几天,又是用妖力保存的,哪儿就严重到要萎缩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听到他这么说,桑宁就又找回些力气,扶着他的手站起来。
他们重新回到外面,眼见前方桑园大宅几乎已经只剩断瓦残桓,几乎是全靠墨藻才能勉强禁锢住想要逃出来的鬼怪。没有被他禁锢的华玉盏腾空而上,仿佛在巨大的阻力中逆流,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将他一身银色的鳞片都摩擦得嗤嗤作响,终于还是飞腾上天际。
银蛟的身影在滚滚而阴沉的浓云穿梭片刻,扭身向他们飞来,在半空时就已经恢复人形,落到地面大步向桑宁走来。
“华老师!”
桑宁看到他的脸,他的身影,他不在的那些日子变成心头五味滚滚的翻涌起来,让喉咙一阵酸涩。
她那明显的无助和寻求让华玉盏心头像是一刺,快步上前伸手想要拥她入怀,却在短短的一尺距离停下。桑宁都已经眼泪汪汪地做好准备扑进他怀里,也是莫名一愣,随之就闻到一股腐坏的腥气扑面而来,她刚刚恢复的真正的嗅觉顿时被填塞得慢慢的,擎着的眼泪也哗啦地就飚下来。
――不!华老师我不是嫌你臭!我只是还没有适应嗅觉你相信我!!
曲小路却是干脆毫不掩饰地伸手一挡华玉盏,将两人分开一臂距离,“好了现在可不是重逢的时候,赶紧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你们再慢慢抱吧!”
应着他这句话,不断坍塌的桑园里传来一阵似尖啸似哀嚎的声音,桑宁心里一颤,已经知道那是什么――
它来了!那滩庞大的东西涌动着,也正想从桑园的深处爬出来。它身上的无数张脸都在哀嚎,带着愤怒,谴责,要把桑宁这个“逃兵”抓回来。
“墨藻,你挥作用的时候到了!拦不住它,桑宁可就没命放你出来了!”
不论他们四周的还是桑园里的触手似乎同时有一瞬迟疑,要正面对决桑园的守护者对它来说果然也是个巨大的考验。
或者他也可以选择放手让守护者吃掉桑宁,让整个桑园坍塌到底,但那样它也必须冒一个风险――如果桑园的鬼怪都逃脱了,桑园结界的压力完全缓解之后会不会停止坍塌,那么过于庞大的他恐怕就要作为桑园最后的囚犯永远的被囚禁下去了。
――比起被囚禁更可怕的是什么?就是被独自囚禁。
吃也没得吃,更没得消遣,不知道妖怪自杀的话难度有多大?
墨藻迟迟没有动作,桑宁已经看到守护者那让她不寒而栗的身躯出现在地面,她不敢催促,只能低声恳求:“墨藻……”
华玉盏看着眼前的情况,大约明白了为什么触手在桑园里不再攻击他,但现在看来这合作关系也不是那么靠得住。
“我先去拦着它!你抓紧时间把桑园收进龙珠!”
“不要华老师!”
桑宁好容易再见到华玉盏怎么敢让他再去对付守护者。
这时桑园里的黑色触手终于动了,它们开始纷纷往守护者身上缠裹想要包住它,但那烂泥似的身躯也开始反过来吞噬触手,大量的触手被吞噬,墨藻却不断调动更多触手去纠缠。它的庞大在这种时候反而派上了用场,甚至开始吸收之前被他缠住的鬼怪来持续补充。
从墨藻一动桑宁就拿出龙珠托在掌心继续放出意念,她的意念一面向整个桑园延伸包裹,一面仿佛感觉到了血脉里的共鸣。
太多纷杂而片段的画面流入意识中,她仿佛能够看到桑园建立之初的情景,最初那么单纯的在群魔乱舞的世道里建造园子捕捉鬼怪为民除乱,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鬼怪越来越多阴气、妖气也越积越多,桑园自创建时的规则中生出了自己的“道”,再不是人为可以控制。
她看到桑家一代又一代的后人被桑园所束缚,除了每一代的守园人,其他的血缘旁系大多都早早夭折,他们的寿命、生命力被集中给了守园人,死者的不甘和生者的孤独让他们在死后化成了怨气的聚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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