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荆不动声色的忙着批奏章。
田崇光见元荆不语,便也习惯了似的跪在地上候着。
不多久,便听得脚步轻缓,一双黑靴停在自己眼前,再抬头,便是喜连紧绷着的一张脸,
“田大人,皇上给您的。”
田崇光双手接了奏章,打开扫一眼,那上头说的不是别事,正是北疆林昌再度请饷事宜,上面的批红触目惊心,写的是准奏。
元荆头也不抬,“上次押运饷银用的可是京城驻军?”
田崇光揣测片刻,“回皇上,正是。”
元荆又道:“这一回你打算怎么押运?”
田崇光微微抬头,见元荆凤目低垂,眉宇间戾气盘桓,手心竟有些汗湿,
“回皇上,还同上次一样,挪用京师五千…”
元荆抬眼,黑眸里冷光一闪,“糊涂!”
田崇光手一抖,那奏章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还望皇上明示。”
元荆怒道:“京师乃国之根本,江山动荡,你又将稳固京城的兵力都调去运银,是何居心?”
田崇光面皮渗汗,“皇上赎罪,罪臣愚钝,眼下国家兵力吃紧,除了挪用京师,却也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
元荆道:“待上次押饷的五千人回来再送第二次。”
田崇光心底一沉,想皇上倒也不好糊弄,可眼前也实在想不出个借口,只得开口应道:
“罪臣遵旨。”
元荆提笔,“下去罢。”
田崇光这才自地上起了身,双膝发麻,“微臣告退。”
眼见田崇光退下后,喜连想着香炉里香料不多,正欲转身出殿差人取些进来,却给元荆叫住,
“未央宫那边怎么样了。”
喜连闻言忙转了身,恭敬回话,“回皇上,今个儿下午奴才去看了一次,奄奄一息的,说是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滴水不进。”
元荆搁下笔,“怎么还未好。”
喜连道:“下午又传了一次许太医,道的事人现在已无大碍,再养两日就能好过来了。”
元荆起身,“去未央宫。”
***
未央宫内殿晦暗不堪。
顺顺燃了玲珑灯罩里的红烛,攥紧香囊朝龙榻望去。
里头黑影蜷缩着正睡的死沉,也看不出个端倪。
顺顺将香囊搁在床榻边,正想唤何晏起来,便听得宫门口那一声‘皇上驾到’。
熟睡的人眼睫一抖,依旧未有醒来。
顺顺赶忙出殿迎接。
元荆进了殿,瞧见那内里孤灯,微微蹙眉,
“怎么这样暗。”
顺顺赶忙道:“回皇上,主子睡下了,要奴才唤他起来么?”
元荆道:“不必了,朕只来看一眼。”
龙床里的人缓缓的翻了个身,先前顺顺落在床榻上的香包刚好给碰掉在地。
细长的指头轻挑一点帘幕,元荆微微屈身,却不是坐下,反而是拾起了地上的香囊。
顺顺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弓着腰强装无事,可眼珠子就受不住管似得,直勾勾的盯着那香囊瞅。
元荆却只将香囊搁在床边,正欲转身,又听得龙床上的人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梦呓,
“宫里头….待不得了…”
元荆缓缓别过了脸,垂眼去看何晏。
何晏微微蹙眉,梦魇一样,“….待不得…”
顺顺见状,心里登时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便状似随意道:“主子又做噩梦了,这一整日都在念叨这句话。”
元荆轻放帘幕,转而去看喜连,音色极低,
“这后宫…的确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喜连道:“皇上,奴才这就给您出去寻个宅子去,到时候再派兵把守,却是比呆在宫里头清净许多。”
元荆静了半晌,“去办罢。”
言毕,便摆驾回宫。
未央宫一行人叩首送驾,眼望着龙辇没了影,这才起身各自忙活手里的活计。
顺顺回了殿,笑着上前,
“主子,皇上走了。”
明黄锦帐后的人影坐起来,拿了龙榻边儿的香囊,微扬了嘴角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顺顺道:“奴才虽然伺候主子时日不长,但值过几次夜,从未听过主子说梦话。”
何晏笑笑,“这回可还用我同你解释,我为何要唱这一出苦肉计了?”
顺顺递了剪刀过去,“奴才明白了。”
何晏接过剪刀,剪开香囊,
“到时候出了宫,再叫田崇光将守在外头的兵换了,那便真的是毫无拘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