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那么一套西服,我也就只穿了一次。那是公社表彰致富先进,穿着它也算是露了一回脸那!”翟先华笑嘻嘻一副很自豪的样子,“梅子,我俩这次进城来,新旧衣服各一套,可以随时摆阔和装穷了……”
羊云县城的环卫队伍中,就这样悄悄地融入了一对衣衫褴褛的夫妻。
可是,梅子的计划实施起来,并非都如她所想的那样顺利。
第一天,他们并不知道街道两边的垃圾都是由专门的环卫人员定时清理。翟先华和梅子分头在街道两旁来回找寻了若干遍后,都是所获甚少,不得不带着失意的情绪,回到了旅店;第二天,他们终于从一位陌生的市民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所有的垃圾,包括哪些饮料瓶、纸盒子、塑料袋之类,都扔在了街道两旁的垃圾桶里了,捡垃圾的只要揭开盖子直接从里边捡拾出来就行了。
无意中得到了这个消息,梅子简直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可是,当她沿街翻开一只只垃圾桶时,里边根本没有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你是谁呀!”一位推着自行车的中年妇女朝梅子这边叫喊着,“滚一边去,不懂规矩啦?”
中年妇女皮肤粗糙,长着一张黑脸膛,脑后扎着个乱蓬蓬的马尾辫,一副松松垮垮邋遢的打扮。自行车龙头上挂了个大敞口的塑料袋,鼓鼓囔囔的。
梅子看了看不远处的女人,疑惑地冲着她说道,“这位大姐,捡垃圾还要讲什么规矩?”
“哈!一看你就是个土包子……”中年妇女故意讥讽梅子,并冲着梅子大声叫喊,“不懂规矩还出来混?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吧……”
“乡下人怎么啦?城里人又怎么样?城里人还不是一样出来捡垃圾混日子么?”梅子针锋相对。她的潜意识里就是不允许城里人对乡下人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做派。
“妈的个,B!真是一个土包子啦!不打听打听,这地盘是谁的!”女子嚷着,“给我滚开,否则我要叫人了,土包子……”
梅子不觉好笑,她不禁又打量了一下站在了面前的中年妇女,朝她笑了笑,也挖苦着说,“大姐,我承认我是个土包子,可是你认为你是一只洋包子么?我这个土包子在乡下还是属于最底层,长得最不漂亮的,可是,大姐你看看你自己这样子,粗皮黑脸的,还说人家是土包子,自己回去照照镜子吧,呵呵呵!”说着,梅子提着塑料袋离开了。
不远处,正好遇上了迎面而来的翟先华。两人交流,翟先华与梅子所遇情形大同小异。
一路上梅子总是嘀嘀咕咕向翟先华叙说着一肚子的委屈和不平。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拥拥挤挤,几乎充斥了整个街面,街道的两边,人挨着人往来不息。翟先华和梅子随着人群无目的地朝前缓缓地移动着。
翟先华和梅子一边欣赏着繁华的街景,一边不忘记把注意力集中在地面上的一些丢弃物,哪怕是一只烟蒂,一片很小的纸屑都不放过。
每当发现那些,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弯下腰去把它捡拾起来放入随身挎着的黑色垃圾袋里。时不时地,也会有一些人对他们投来异样的,抑或鄙夷的眼神,他们都全然不顾。因为,他们早就承受过了这些了,已经习惯了。他俩不但习惯了在他们认为的那些高贵的文明人的眼神,而且更养成了眼睛里容不下地面上丢弃哪怕一丁点碎纸屑的习惯。
翟先华朝着人群看过去,发现周围的所有人竟没有一人像他和梅子这个样:脏兮兮的外套,肩挎一只垃圾袋混在人群里。突然,他觉得自己和梅子的这身打扮,简直是在影响市容,大煞风景!
他看了看身旁的梅子,在心底里觉得很对不住她。
于是,一个新的想法很自然地就在翟先华的心里产生了出来——从明天起,动员梅子跟自己一道在城里过几天享受的日子!
第二天起床,翟先华和梅子在旅店用过了早餐重回到房间。刚进房间,梅子就关上了房门,准备脱去身上的新装换上她的垃圾“工作服”。
翟先华立刻制止了梅子。他从梅子的身后抄过手去轻轻地揽住了她,“梅子,从今天起就不要换了……我也不换了,我们都不换了,好吗……”他从墙壁上的大镜子里看着梅子,梅子被翟先华突然的举动弄得一脸含羞,脸红红的。
他把她揽得很紧,嘴巴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今天,我俩就不去捡垃圾了,我们去学习过几天享受的日子,好不好?”
梅子看着镜子里的翟先华,大惑不解地问,“享受的日子?还用学习?哈哈,你说怎么个享受法呀!”她对翟先华撒着娇,“我说,你是不是忘本了!”
“怎么就忘本了。垃圾是我俩的立足之根本,就是把什么都忘了,本总是不能望的么,忘了老本就没有生活了呀!”翟先华松开了梅子,两人一道坐到了席梦思床上,“梅子,我俩好不容易进城来一趟,头脑里也不能总是只有垃圾呀,否则,我们还不如就在云水呆着了。在云水我俩哪天享受过?所以我说,我们应该学着过几天享受的日子了。回去了,还担心没有垃圾给我俩弄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