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抱着课本走过来,远远看到葛玥童还坐在地上,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进教室?对方才扔下一句你等着走开了。
梁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下了,当时葛玥童还没多想,她认为不过是打湿了一点鞋子,就算确实是一双新鞋,但是一点雨水应该也不至于,况且对方不是也把自己推倒在地了吗,就算自己吃了亏,可这也扯平了吧,所以也就没多想赶紧跑进教室去上课了。
可是市区里的不良少女比起城乡结合部的女混混,反而更加难缠,毕竟城乡结合部的校园霸凌主要还是停留在武力解决肉体毁灭,市区里的则主打一个精神折磨心理战术,轻易不会上升到暴力事件,但是却比直接的肉体暴力更能细碎又漫长的给人痛苦。
那时候葛玥童还不止一次的反思过为什么小小的一点矛盾就能滚雪球一般发展的如此严重,是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很差劲,或者说不会为人处世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总之从那滴雨水滴落到那双崭新的鞋子上开始,这位初中就以她看了我男朋友几眼为借口折磨得一位女同学差点割腕自杀的不良少女,立即就在她长长的看不惯名单里加上了葛玥童的名字。
后面的日子就让上学成为了一种煎熬,因为学校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所以太明目张胆的欺凌不是很有机会发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施暴者们的作案手段会缺乏创新,从一开始只是身上莫名其妙被甩上墨水,到做课间操回来抽屉里多出来的满满的垃圾,然后是交上去的作业不翼而飞,再到书包被扔进男厕所里……葛玥童不是没想过去和对方道歉,但是明显自己的道歉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对方和她的小团体似乎也很快适应和高中生活,在欺负葛玥童这样的普通同学里找到了新的乐趣。
那段时间陈言出了一趟远门,已经五天没回家了,葛玥童买菜都不敢买容易坏放不住的品种,也不敢只买自己那一份,她怕陈言突然回来没得吃,又怕陈言不回来买的菜来不及吃不完坏掉。总之焦虑不安侵占了整个内心,那段时间她很恐惧去学校,也经常失眠,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很快惊醒,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那天放学葛玥童从公交车上下来,在公交站坐了很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呆,学校是非常好的,可是她却不想去上了,就这么呆坐到天都黑透,她才突然想起来万一陈言回来了家里会没有人做饭的,拎起书包急匆匆赶回家,家里黑灯瞎火,她才松了口气。
葛玥童不知道那天傍晚陈言就在公交站对面下了出租车,正准备过马路回村,远远就看到了在公交站呆坐的葛玥童,他也没惊动她,就这么远远站着看,直到天黑透了葛玥童一个激灵蹦起来往村里狂奔,他才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因为隔壁的村子边上在修地铁,玉成村附近当时也是也热闹的,一辆工程车开过去大灯照过来,陈言注意到葛玥童背后校服衬衣的下摆被剪掉了一大块,飞舞的马尾辫里好像也有一个突兀的缺口。
葛玥童校服上那个非常丑陋的豁口像是缺失的门牙一样显眼,但是葛玥童似乎全然不觉,只是抱着书包往家跑,陈言当时身体还不太好,葛玥童用跑的所以他很快就跟不上了,只能在路边站着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着回家。
回到家葛玥童的房间都没亮灯,不止葛玥童的房间,整个家都是漆黑一片,陈言是过来人,其实他看到那片被剪豁的衣摆和辫子里缺失的头发,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所以他轻手轻脚的打开院门,先在院子里听了听,家里安安静静,他轻轻打开入户门,走到葛玥童的房门边,房门是开的,陈言知道葛玥童就在里面坐着,灯都没开,但是能听到黑暗里葛玥童的呼吸声,陈言心里已经完全的有数了,他轻轻的走出去,关上院门,径直去了齐叔家里。
那晚葛玥童都没吃饭,恍恍惚惚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呆坐到十一点多才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先洗个澡在写作业。校服后摆被剪掉那么大一块她准备洗衣服的时候才看到,当时就忍不住大哭了一场,她也不知道这块衣服是什么时候被剪成了这样,但她感觉到了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和恐惧,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走到卫生间准备洗个澡,拆下发圈的时候注意到头发掉的格外多,赶紧对着镜子照了照,才发现自己的头发也被剪缺了一大块,很可能是自己中午趴在书桌上午休的时候被弄的,葛玥童手里抓着发圈蹲在洗手间里又狠狠哭了一场。
第二天葛玥童硬着头皮去上学,被剪豁的头发没办法再扎高马尾了,只能低低的绑着,葛玥童坐在公交车上一路都在祈祷公交车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开到学校。
站在学校门口葛玥童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进去,她逃学了,等清醒的意识到自己逃课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返回玉成村的公交车。
真到了村口葛玥童又不敢进去了,怕碰上陈言、也怕碰上齐叔,怕碰上所有知道她今天应该去上学的人,日头渐高阳光开始暴晒,葛玥童就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坐着,施工车辆川流不息,整条马路成土飞扬,葛玥童坐在那里明明被晒得全身发烫,却还是感觉到整个后背发凉。
就这么一直呆坐到下午,又渴又饿晕晕乎乎的葛玥童感觉再坐在这可能会中暑,才拎着书包磨磨蹭蹭的回了家,回到家喝了两大杯水以后,又饿又疲倦的趴在双上睡着了,等再睁眼天都快黑了,才起床给自己煮了个青菜面,家里没有容易坏的叶菜,随手撕了点大白菜扔进锅里去。
一天没去上学心里的惶惧不安反而在加剧,她真的不想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