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长这么大也没见他急成这样过。
就连当年……霍淡如离婚离开汤家,所有人都担心三岁的燕犀会冲出去抱住妈妈不让走。可是那年小小的燕犀却竟然只静静地站在夹竹桃下,一张小脸儿冰一样地白,只左右攥紧了小拳头,一双幽黑的眼睛盯着母亲的背影,没冲上去也没有哭喊。
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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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澄在外头磨蹭了两个小时后回到家,在距离家还有两百米的地方,就见汤燕犀从一排红枫后走出来。
他一声不发径直走上来捉住她手腕,清冷却又莫名灼热地盯住她眼睛。
“你去哪儿了?就竟发生什么事?”
安澄吓了一大跳,可是……却也不意外。
她那么就挂断了她电话,就也想到他有可能会跑到家门外来堵她。
可是这两个小时,安澄在外头早已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所以此时已经能若无其事地朝他桀骜了:“干嘛?我、我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什、什么也没发生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手指加了力,掐得她好疼。她故意夸张甩手:“哎!血流都被你掐住了,你想杀人么?”
这时才留意到,他脚上竟然还穿着家居拖鞋……
顺着拖鞋往上看,竟然是灰蓝色的麻纱家居衫裤。虽然式样不是普通家居服,不过也一向都不是他外出的穿着。
她这才张了张嘴,心里滚过异样的情绪。
也许……是歉意吧?或者好像还有一点点的,安慰。
心倏地就放松了下来,情绪找到了一个出口,她垂首,眼睛就莫名地湿了。
“其实没什么事,就、就是去买纸巾了。可是走了许多地方,找了很久也、也没找到。”
还是自动略去那场吵嘴,没必要让他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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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屏息看她。
上一秒她似乎还想推开他,下一秒……她竟然柔软下来,自己说了。
他轻叹一声,放柔了力道,却没松开手。
“嗤,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个。那纸巾不是每个商店都有的卖,你找不到也不奇怪。其实你自己根本不用操心这个,因为我早已计算好正正的用量,下周的已经准备好了。”
他又叹口气,伸手揉乱了她短发:“以后有事学着先告诉我,别自己梗着脾气去办。一切就会简单许多。”
她咧了咧嘴,本来还习惯地想要犟几句嘴。可是……不知怎地,也许刚才发脾气的时候都已经把力气使光了吧,所以这一刻竟然只是——“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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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清风掠过耳际,似乎吹来他轻轻的笑声。
他又将她手腕攥了攥,然后不得不松开。
“好了,我这个样子也不方便被人看见,就先回去了。”
安澄鼓了鼓腮帮:“哦。”
汤燕犀垂首看她一眼,轻声说:“今天怎么这么乖?”
“我哪有?!”安澄登时急了,仰起头来急赤白脸地瞪他。
汤燕犀笑了,这才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扬眸望向杜家的方向:“……这个周末,家里都好吧?”
安澄以为他是没话找话,红着脸亮着眼睛强调:“当然好了!一切都好!”
清风里,他半长的柔软发丝被风吹动,浅浅遮住唇角。
那里,恍惚挂着浅浅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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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燕犀回到家,家人都严肃地等着他。
他叹口气,主动对父亲说:“爸爸,能跟您聊两句么?”
汤明羿带着儿子到了他专用的书房。
“是不是上学的事,做好决定了?”
汤燕犀避开父亲的目光:“爸爸,我不想上HV了。”
“嗯?”汤明羿大出意外:“可是你从小一直说,上HV法学院是你的志向。况且那也是我的母校……”
汤明羿深吸一口气:“每个当父亲的,也许都有子承父业的心愿。卿卿虽然年纪还小,可是显然已经志不在此,燕犀你是爸爸最满意的继承人。况且你在这方面天资极佳,而且你从小就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了?”
汤燕犀点头:“我也并不想让爸您失望,不过……”
他垂首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来缓缓说:“我从小所做的努力,都是以HV为目标。可是现在事实上排名第一的法学院一直是耶鲁的,所以我想换考耶鲁。”
“可是改换了目标,需要从头重新做准备。爸爸您放心,我不是不考法学院了,我只是——可能不得不今年与最后一年法学本科擦肩而过。”
汤明羿向后坐过去,定定望儿子。
儿子是打了个擦边球:不是放弃理想,只是放弃了这个重要的时间点。也就是说儿子可能是为了心中的某个念头,而宁肯浪费9年的光阴!
“我能知道原因么?”汤明羿忍住不快:“你这孩子从小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我不想强加你,可是至少我该知道你的想法。”
汤燕犀垂下头去,在脑海里又将车牌号滑过一遍。
尽管他小心遮掩,可是那倔脾气的丫头却找上了燕七。也即是说那小结巴不肯放弃追查。
就算燕七查不到准确答案,以她的性子说不定还会接下来去找楚闲……楚乔是地方检察官,查一个车牌也并非难事。
所以……他不能离开。
“没什么啊,”他仰头,双眸明净:“只是换成耶鲁了,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