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打算跟着房玄龄离开的时候,一个大胡子商人窜了出来,操着一口蹩脚的塑料官话,神神秘秘道:“这位小公子,是买马么,小人这里有一匹上好的战马,您要不要看看?”
“战马?”杜荷有些诧异,回头看了看房玄龄。
战马在大唐可是禁止民间买卖的,养可以,但卖只能卖给官府,不能私下与人交易,否则买卖双方都要被问责,轻的打板子,重的服劳役。
房玄龄则比杜荷淡定的多,不动声色的四下看了一眼:“马在何处?若你说的是真,钱不是问题。”
厉害啊,堂堂宰辅也会钓鱼执法。
杜荷不禁佩服起房玄龄的职业素养,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胡子商人不知有假,只当二人是来挑选牲口的狗大户,一边引着二人往一处角落走,一边不知死活的吹嘘:“两位贵人,不是小人吹牛,咱这马,绝对是最最顶级的战马,买回去,不管是拉车还是骑乘,都能配上二位的身份。”
杜荷懒得跟一个短命鬼扯淡,不耐烦的说道:“废话少说,马在什么地方。”
“那边,就在那边。”胡子商人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二位请看,就是那匹白马。”
顺着商人手指的方向,杜荷看到一匹颜色灰白,高昂着头颅的俊马,窄胸长背,头细颈高,就是毛色不怎么好,有些暗淡,一看就是没经过很好的照顾。
杜荷皱了皱眉,倒不是同情心泛滥,而是觉着那匹白马看着有些熟悉,体态特征,很像资料中记载的汗血宝马。
“这马多少钱?”有了这样的怀疑,杜荷迈步向那匹马走了过去,打算仔细看个清楚。
胡子商人伸出两根手指,在杜荷面前比了比。
“嗯?两百贯?”杜荷脚步一停,要是这么贵还是不要看了,买不起。
大胡子表情有些扭曲,讪讪说道:“小公子别开玩笑了,二十贯。”
“多少?”杜荷下巴差点砸到脚面上。
二十贯?
这个价位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如果这真是一匹汗血宝马,就算两百贯都卖亏了,二十贯,劣马也比这个价钱高好不好。
大胡子有些扭捏,吱唔了一会儿说道:“哪个,其实原本打算卖五十贯来着,不过,这马前些天伤了脚,所以……。”
杜荷不想听大胡子墨迹了,他只想看看那马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这东西只有亲眼看看才能知道,至于伤了脚,若真是汗血宝马大不了治就是了。
一路无话来到那匹马的近前,房玄龄只远远看了一眼,便摇头道:“这马,绝对卖不上二十贯。”
二十贯都不值?这下杜荷有些傻眼了。
但怎么可能,如此近的距离,杜荷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这就是资料中记载的汗血宝马,也就是阿哈尔捷金马,原产地在里海附近,《史记》中也有产自大宛国的记载。
不过,当他仔细去看白马的马蹄才发现,原来这马的右前蹄竟然裂开了一个老大的口子,丝丝鲜血正不断流出来。
而白马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依旧倔强的站着,隐隐带着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
杜荷看着看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马的蹄子上竟然没有马蹄铁。
怪不得马蹄会裂成这个样子……,怪不得那大胡子敢说自己卖的是战马。
马蹄裂成这个样子,就算真是战马也废了。
诶,等等!
杜荷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好像有一个大便宜可以捡,二十贯钱,买一匹汗回宝马回家,至于脚上的伤,只要打一副马蹄铁给这匹马钉上,稍微休养一段时间就能让愈合。
造化,天大的造化,没想到老子随随便便逛个西市,也能有这样捡漏的机会。
没的说,这马必须拿下。
只是,老房头儿好像并不认识汗血宝马,自己可决对不能让他看出来才好。
当下,杜荷压下心中的激动,摇头对那大胡子说道:“不好意思,你也听到我家长辈说的了,这马不值二十贯。”
“哎,小公子先别下决定,价钱不合适咱们可以再商量,你先看看这马,你看这体型,你再看这……。”
吧啦吧啦……叽哩哇啦……,大胡子一开口就说个没完,最后一锤定音道:“这样吧,我看小公子你也是爱马之人,要不这样,十五贯,十五贯你就牵走如何?”
杜荷淡定伸出一根手指:“十贯,就这么多,能卖你就卖,不能卖就算了,反正我也就是看这马可怜才想买的,再多家里长辈也不可能给钱。”
“这……”大胡子有些纠结,看看那马,又看看杜荷,一脸的不舍。
有心不卖,可问题是这马已经废了,没钱的不可能买匹废马,有钱的同样不可能花大价钱买匹废马,留在手中每天花销又不少,吃吃喝喝至少数十文。
思来想去,大胡子狠狠一跺脚:“好,小公子既然诚心想买,我阿卡就交你这个朋友,十贯就十贯。”
“成交。”杜荷转身来到房玄龄面前:“伯伯,您看……。”
房玄龄自然知道他要干什么,黑着脸道:“小子,你可想好了,那马已经废了。”
“可是它很可怜啊,我把它买回去请个医生好好看看,也许能治好也说不定。而且你老看它这体型,这长的跟骡子似的,这要是治好了,跑的肯定快啊。”
房玄龄无语,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出如此奇葩的论调。
不过,算了,不跟这小屁孩争了。
十贯钱而已,算不得什么大钱,就当是打赏小辈了,谁让这小子是自己老友的儿子呢。
想着,房玄龄对着远处招了招手,立刻有护卫跑了过来:“你带着他回府上拿十两银子,就说是我答应的。”
“诺!”护卫看了大胡子商人一眼,慨然允诺,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大胡子也是个敞亮人,竟然一点都没担心拿不到钱,笑呵呵将马的缰绳往杜荷手中一交,屁颠屁颠跟着护卫去了。
此情此景,不禁让房玄龄感慨的对杜荷说道:“这马,怕不是正道来的,你小子买下来,当心将以后此马的主人找来与你算帐。”
杜荷得了好马,心情不错着哈哈道:“那房伯伯你可得给我打个证明,这马咱们可是堂堂正正花钱买的。”
因为有了伤马,杜荷便没继续跟着房玄龄闲逛,在其派出的护卫相送下回了莱国公府,一进家门,正在指挥下人收拾东西的杜崇就惊了。
“公子,你怎么买了匹废马回来。”
“崇叔,你不懂。”杜荷翻了个白眼,懒得跟杜崇多解释,逮住一个仆役:“你,去找几张纸来,再去拿根炭条。”
“哦。”仆役倒是个老实人,应了一声去了,时间不大按照杜荷的要求,将东西一件不落的拿了过来。
杜荷接过之后,在杜崇一脸肉疼的表情下将纸铺到地上,然后拉着白马在每张纸上踩了一脚,拓下蹄印。
白马虽然依旧是桀骜不驯的样子,但却颇通灵性,没用杜荷费太大力气就将四个蹄印拓好。
重新用碳条描了一遍之后,杜荷将其交给杜崇:“崇叔,你比照着纸上图样的大小,帮我每样都打造两个贴片,大概一分厚就可以,铁片上每隔半寸打一个孔,就这样,速度要快,我有大用。”
杜荷在家里折腾着打造马蹄铁,给马穿‘鞋’子。
房玄龄在西市逛了一圈,买了些过冬用的柴炭之后也回来了家,用过午膳,煎好一壶茶与夫人卢氏相对而坐,感慨到:“老杜家里后继无人啊。”
“此话怎讲?今日杜府杜构前来请老爷,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卢氏替老房把茶斟上,关心的问道。
“杜构的事情倒是不大,就是杜荷那小子失手打了汉王,看在克明已故的份上,陛下倒不至于把杜荷怎么样,不过后来嘛……”
房玄龄慢悠悠把西市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此子做事太过随性,虽然有些小聪明,却不是个做大事的人,以后让遗爱他们少跟杜家往来吧。”
风风雨雨几十年,卢氏除了纳妾的问题,其它方面都是以房玄龄的意见为主,只是想到杜如晦生前种种,幽幽叹息一声:“唉,都怪杜家嫂嫂走的太早了,否则也不至于让杜荷这孩子如此疏于管教。”
房玄龄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心中却因为买马一事,对杜荷失望以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