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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才子苏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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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御驾不日亲临。方丈铺设御座,一切规模十分齐整,把个大相国寺打扫得一尘不染。

    却说谢端卿闻知此事,问东坡道:“小弟想兄长挈带入寺一瞻御容,不知可否?”东坡对他说道:“足下要去亦有何难?只消扮作侍者在斋坛承直。圣驾临幸时便得饱看。”谢端卿只为一时稚气,欣然不辞。遂去借办行头,装扮得停停当当,随东坡学士入相国寺来。东坡分付主僧,只等圣驾到来,端卿就顶侍者之名上殿执役。

    幡幢五彩飘扬,乐器八音嘹亮,法事之盛自不必说。东坡学士起了香头拜了佛像,退坐于僧房之内。吃斋方罢,忽传御驾已到。东坡学士执掌丝纶日觐天颜,到也不以为事,谢端卿却是面上红热,心头突突乱跳。矜持了一回,按定心神,来到大雄宝殿,杂于侍者之中,不过是添香剪烛,供食铺灯。不一时神宗驾到,东坡学士同众僧摆班跪迎,内官捧有内府龙香,神宗御手拈香已毕,铺设净褥,行三拜礼。神宗到方丈登了御座。众人叩见以毕,神宗夸东坡学士所作文疏优美。东坡学士再拜,口称不敢。主僧取旨献茶,捧茶盘的正是谢端卿。

    端卿偷眼看那圣容,果然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天威迟尺,毛骨俱悚,不敢恣意观瞻,慌忙退步。神宗见他方面大耳秀目浓眉,身躯伟岸与众不同,当下开金口启玉言,指着端卿问道:“此侍者何方人氏?在寺几年了?”主僧先不曾问得备细,一时不能对答。还是谢端卿叩头奏道:“臣姓谢名端卿,江?西饶州府人,新来寺中出家。幸瞻天表不胜欣幸。”神宗见他应对明敏龙颜大喜,又问道:“卿通经典否?”端卿奏道:“臣自少读书,内典也颇知。”神宗道:“卿既通内典,赐卿法名了元,号佛印,就于御前披剃为僧。”那谢端卿的学问与东坡肩上肩下,他为应举到京,指望一举成名建功立业,如何肯做和尚?不过违背圣旨罪该万死。一时出于无奈,只能叩头谢恩。

    当下主僧引端卿重来正殿参见如来,然后引至御前如法披剃。钦赐紫罗袈裟一领,随驾礼部官取羊皮度牒一道,填写佛印法名及生身籍贯付端卿受领。端卿披了袈裟紫气腾腾,分明是一尊肉身罗汉,手捧度牒重复叩头谢恩。神宗道:“卿既为僧,即委卿协理斋事,异日可作本寺住持,勿得玷辱宗门有负朕意!”说罢起驾回宫。

    东坡和众僧于寺门之外跪送过了,依然来做斋事。从此端卿只称佛印,介人为他是钦赐剃度,好生敬重。原来宋时最以剃度为重,度牒一张要费钱千贯方得到手。今日端卿不费分文得了度牒,若是别人那可是千古奇逢万分欢喜。只为佛印弄假成真非出本心,一时勉强出家气闷不过,后来只在相国寺翻转经藏,把功名富贵之想化作清净无为之业。东坡学士心想:谢端卿本为上京赴举,我带他到大相国寺瞻仰天颜,遂尔披剃为僧,却不是我连累了他!他今在空门枯澹,必有恨我之意。每每于语言之间微微挑逗。谁知佛印心冷如冰,口坚如铁,全不见丝毫走作,东坡只是不信。后来东坡触犯王相连遭谪贬,到哲宗年间复召为翰林学士。其时佛印年力尚壮,仍在大相国寺挂锡。东坡想起初年披剃之事,遂劝佛印:“若肯还俗出仕,下官当力荐清职。”佛印笑而不答。

    那一日仲春天气,学士正在府中闲坐,只见院子来报:“佛印禅师在门首。”学士听得教请入来。须臾之间佛印入到堂上。见学士叙礼毕,学士便令院公于后园中洒扫亭轩,邀佛印同到园中坐定。

    二人对酌,酒至三巡,学士道:“延中无乐,不成欢笑。下官家中有一乐妓,令歌数曲以助延前之乐。”道罢便令院公传言。不多时佛印听得有唱词,真个是词歌白雪阳春,曲唱清风明月。

    佛印听至曲终道:“奇哉韩娥之吟秦青之词,虽不遏住行云,也解梁尘扑簇。”东坡道:“吾师何不留一佳作?”

    佛印道:“请乞纸笔。”学士遂令院公取将文房四宝放在面前。佛印心下自言:“唱是十分好了,却不知生得如何?”遂拈起笔来做一首《西江?月》词:

    窄地重重帘幕,临风小小亭轩。绿窗朱户映婵娟,忽听歌讴宛转。既是耳根有分,因何眼界无缘?分明迟尺遇神仙,隔个绣帘不见。

    佛印写罢,学士大笑道:“吾师之词,所恨不见。”教左右卷上绣帘,唤出那女孩儿。女孩即从里面走出来,看着佛印道了个深深万福。佛印把眼一觑,女孩不但唱得好,而且生得好。但见:娥眉澹扫,莲脸微匀。笋指尖长,足步金莲。好好好,好如天上女;强强强,强似月中仙。

    东坡唤院公斟酒,叫那女孩儿把盏。学士道:“此女小字琴娘,自幼在于府中,能抚七弦之琴,会晓六艺之事。吾师今日既见,送你何妨?”佛印当时已自八分带酒,言称告回。琴娘曰:“禅师且坐,再饮几杯。”

    佛印又饮数杯,不由大醉,学士令院子扶入书院内,安排睡了。学士心中暗想:“我一向劝这和尚还俗出仕,他未肯松口。趁他今日酒醉,有调戏琴娘之意,若得他与这个妮子上得手时,那时拿定他破绽,定要他还俗,何怕他不从!”即唤琴娘到面前道:“你省得那和尚做的词中意吗?后两句道:‘分明迟尺遇神仙,隔个绣帘不见。’这和尚不是好人,其中有爱慕你之心。你今夜可到书院内与和尚就寝,我明日赏你三千贯钱,作房奁之资。我与你主张,教你出嫁良人。

    琴娘听罢不敢不从,轻移莲步怀着羞脸,径来到书院内。佛印大醉昏迷不省,琴娘坐在和尚身边,用尖尖玉手去摇他时,一似蜻蜓摇石柱,蝼蚁撼泰山。和尚鼻息如雷,哪里摇得动!

    琴娘自初更摇起,直摇到五更,争奈和尚大醉,了不得事。琴娘心中好慌,不觉两眼泪下。不料琴娘的眼泪,却好都弹在佛印的脸上。

    那佛印飒然惊觉闪开眼来,壁上灯尚明。只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坐在身边。佛印大惊道:“你是谁家女子?深夜至此有何理说?”琴娘见问且惊且喜,揣着羞脸道个万福道:“贱妾乃日间唱曲之琴娘也,听得禅师词中有爱慕贱妾之心,故夤夜前来,无人知觉,欲与吾师效云雨之欢,万乞勿拒!”

    佛印听罢大惊曰:“娘子差矣!贫僧夜来感蒙学士见爱,置酒管待,乘醉乱道,此词岂有他意?娘子可速回。倘有外人见之,吾之清德一旦休矣。”琴娘听罢哪里肯去。佛印见琴娘不肯去,便道:“是了,是了,此必是学士教你为难我来!吾修行数年,止以诗酒自娱,岂有尘心俗意。你若实对我说,我有救你之心。如是不从,别无区处。”琴娘眼中垂泪道:“果然是学士叫我来的。若是吾师肯从贱妾云雨之欢,明日赏钱三千贯出嫁良人;如吾师不从,明日即把我逐出府门。望吾师周全救我!”道罢深深便拜。佛印听罢呵呵大笑,便道:“你休烦恼!我救你。”遂去书袋内取出一幅纸,见有文房四宝在桌上,佛印捻起笔来做了四句诗:

    传与巫山窈窕娘,

    休将魂梦恼襄王。

    禅心已作沾泥絮,

    不逐东风上下狂。

    当下琴娘得了此词,径回堂中呈上学士。学士看罢大喜,自到书院中,见佛印盘膝坐在椅上。东坡道:“善哉,善哉!真禅僧也!”亦赏琴娘三千贯钱择嫁良人。

    东坡自此对佛印愈加敬重,虽妻妾在傍也不回避。佛印时时把佛理晓悟东坡,东坡渐渐有了信心。后来东坡临终不乱,相传已证正果。正是:

    东坡不能化佛印,

    佛印反得化东坡。

    若非佛力无边大,

    那得慈航渡爱河!

    一日苏轼做一首诗偈“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呈给佛印。禅师即批“放屁”二字,嘱书童携回。东坡见后大怒,立即过江责问禅师,禅师大笑:“学士,学士,您不是‘八风吹不动’吗,怎么一‘屁’就打过了江?

    佛印富有机智捷才。一天苏东坡和佛印去游一座寺院,进了前殿,他俩看见两个面貌狰狞可怕的巨大金刚像放在门口,苏东坡问:

    “这两尊佛,哪一个重要?”

    佛印回答:“当然是拳头大的那个。”

    到了内殿,他俩看见观音像,手持一串念珠。

    苏东坡问:“观音自己是佛,还数手里的那些念珠干嘛?”

    佛印回答:“祷告求佛呀。”

    苏东坡又问:“她向谁祷告?”

    佛印说:“向她自己祷告。”

    东坡又问:“她是观音菩萨,为什么向自己祷告?”

    佛印说:“你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呀!”

    杭州多彩多姿,而西湖又引人入胜。苏东坡也经常参与西湖上的游乐生活。西湖上的游乐分为两种,一种是家庭同乐,一种是挟妓游湖。家庭妇女是望妓而生畏意,而妓女则是望家庭妇女而有妒心。妓女们从心里盼望能跳出火坑,自己也有家有儿女。苏东坡有时和妻子儿女一齐去游湖,有时也与妓女朋友们同游。

    苏东坡还有一个和尚朋友名叫了然。他常到勾栏院寻花问柳,迷上了一个妓女,名叫秀奴。最后钱财花尽,弄得衣衫褴楼,秀奴便不再见他。一夜他喝醉之下,又去找秀奴,吃了闭门羹,他闯了进去,把秀奴打了一顿之后,竟把她杀死。这个和尚因谋杀罪而受审。在检查他时,官员见他的一支胳膊上刺有一副对联:“但愿同生极乐国, 免却今世苦相思。”全桉调查完竣,证据呈给苏东坡。苏东坡不禁大怒,下令将了然和尚押赴刑场斩首。

    从这里可以看出,苏东坡公私还是很分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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