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林云熙心底冷笑,好不容易皇后钻了牛角尖昏招频出,又怎能再给她冷静的机会?先不提皇后能不能醒悟过来,即便是因受冷落而假意柔顺,庆丰帝也不会不给皇后脸面。帝后到底有结发多年,庆丰帝并非不念旧情之人,一旦情势转圜,皇后只怕还能东山再起。
只有让庆丰帝时时刻刻看着皇后的一言一行、忍着皇后的私心恶欲,才能把帝后情分消磨干净,让庆丰帝彻底厌弃她!
面上却只做含了酸意嗔怒道:“少了皇后娘娘和宫中姐妹拈酸吃醋,您倒是可以松快。回头再纳了新人,只怕这满宫都是莺莺燕燕了。”
庆丰帝又好气又好笑,捏捏她的鼻尖,道:“偏你想的多。朕本就无意旁人,还满宫莺莺燕燕,你当朕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这坛子醋酿了多少年?这么酸,嗯?”
她便伏在他怀里咯咯直笑。
庆丰帝轻轻抚过她柔软的鬓发,低声道:“你若不喜欢,去了行宫朕就不再见杨氏,好不好?”
林云熙喉头微微一哽,心里涌起几分复杂的情绪,却只作未听清一般回过头去问道:“圣人说什么?”
庆丰帝手上顿了一顿,笑道:“朕与你说,去了行宫你若是觉得无聊,可多召姨母来陪你说说话。至于杨氏之流,你不喜欢也不必同她们相与,远着些就是了。”
林云熙轻轻阖上眼靠在庆丰帝膝头,笑吟吟地应了一声,道:“有圣人陪我,哪里就烦闷了?唉,都说男儿喜新忘旧,怎我这一个就这般长情?”
庆丰帝笑道:“朕独独偏心你一个,哪里肯忘?”
林云熙脸上不由微微滚烫,抬头向庆丰帝看去,他眼中尽是欣然温和,倒映出她微红娇艳的面容与璨若星河的眼眸。
此后数日,忽听闻顺芳仪病愈,去各宫中请安时恰好在琼贵仪的常宁殿遇到庆丰帝,再度被圣人召幸。因顺芳仪失宠养病时多受殿中省、尚宫局克扣,庆丰帝还重责了几个内侍宫女,又多番恩赏,故而顺芳仪虽仍未得晋封,依仗恩宠,也渐有起势。
不日殿中省筹备仪程,宫中便传开了去西山避暑的消息。一日在重华宫请安,皇后还特意召顺芳仪上前说话:“今年随驾的嫔妃不多,你能跟着去是圣人看重你,到了西山要好生侍奉圣人。再则,你是二皇子上了玉牒的生母,这回多替本宫照看二皇子,本宫也承你的情……”
顺芳仪面不改色,恭恭敬敬却又不卑不亢道:“妾身卑微,万不敢插手皇子教养。惟尽心侍奉圣人、皇后而已。”
皇后极力维持着雍容笑意,不咸不淡道:“你有此心,再好不过了。”
如是数日,皇后对顺芳仪多番压制,都被顺芳仪不轻不重得顶了回去。庆丰帝又旬日不往重华宫用膳留宿,宫中渐渐人心浮动。
皇后不得不忍下怒气,一边找了借口不准顺芳仪再见二皇子,一边暗暗叮嘱二皇子的乳母宫人,对顺芳仪需百般防范,万不可近皇子身边。又狠狠发作了几个更衣、采女,才刹住了一股子浮躁之气。
然而庆丰帝不奉太皇太后出行,皇后也隐隐有失势之象,嫔妃们自然见风使舵,纷纷往昭阳殿、瑶华宫处请安趋奉。林云熙不愿和众人相与,倒是丽修容一反常态,不仅来者不拒,大肆赏赐,还时常请林云熙和一干嫔妃们宴饮小聚,又或者是登门说话,颇有一副求贤名的姿态,连素来与她不甚交好的婉容华之流也和颜悦色,好不客气。林云熙三五次里最多应邀一两次,多数并不出席,只命御膳房送去美酒、蔬果、点心等为众妃庆贺。
她心中疑惑,暗暗命人小心盯着,偶尔也暗示敬和夫人试探丽修容和婉容华几句,“从前还见两位妹妹拌嘴呢,如今竟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哪知丽修容只道:“我从前年纪小,照顾孩子久了心气难免不平些。婉姐姐又和蔼可亲,自然有什么委屈都冲着姐姐去了。”又对婉容华笑道:“还好姐姐不介意我脾气急躁。”
婉容华也笑得温婉动人,连称不敢:“怎么会呢?姐妹之间略嘀咕几句算什么。妹妹与我亲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时惊诧众人。
不过丽修容虽门庭若市,却不松口愿意带谁一同往行宫伴驾,对外只说是庆丰帝无意再多添人员,圣命难为。而昭阳殿这里虽说只要林云熙一句话,可六宫皆知,昭仪的门槛可不好进。不入林云熙眼缘的,就是新宠如琼贵仪也要吃闭门羹,故而想要奉承讨好的人多,真能被请进门的也只有丽修容、敬和夫人、胡青青与少数几个性情温厚无争的嫔妃罢了。
因此敬和夫人还是多往昭阳殿来请安。
不过她也看出林云熙不甚喜欢秦氏,多半便不带着秦氏,只和胡青青搭伴。
如是识趣,林云熙自然愿意多见敬和夫人几次。有时去丽修容那里赴宴,也会让宫人叫上敬和夫人随行。
尽管这点小小的亲近客气守礼得不易察觉,敬和夫人还是万分感激上心。又觉得所求之事有望,愈发小心谨慎,轻易不肯让秦氏出来碍眼。
连董嬷嬷都道:“敬和夫人还算是个聪明人,知道投其所好。怎么先前就不知道看人脸色呢?”
青菱咯咯脆笑,道:“她若一开始就这样聪明,也就不会失宠啦。”
林云熙轻轻睨了青菱一眼,青菱忙掩了口赔不是道:“奴婢错了。不该妄议嫔妃。”
林云熙笑道:“也就属你嘴快。还以为这几个月你好了不少,哪天可得好好治治你。”
董嬷嬷笑眯眯道:“这有什么难?待嬷嬷寻一枚针来缝上,看这小丫头还学不学得乖。”青菱脸色微微一白,旋即如常般佯作羞恼,匆匆掀了帘子出去了,一边走一边道:“嬷嬷就知道打趣我!我还是去瞧瞧主子的补汤炖好了没有。”
董嬷嬷神情一敛,面上含了忧色:“主子……”
林云熙摇头轻笑,全无芥蒂道:“嬷嬷多虑了,青菱我是信得过的。可她这个性子,就怕被别人哄了去自己都不知道。嬷嬷小心帮我看一看她,只要咱们有了数,也免得日后出什么差池,连救都救不及。”
董嬷嬷方放宽了心道:“这有何难?主子心里明白就好。”
待董嬷嬷出去了,白薇进来替林云熙换上一盏热茶,却见她沉着脸,眉心微蹙,屋里又无其他人侍奉,不由心头怦怦直跳。当日琥琳姑姑领着她给林云熙磕头请安,只叫她在外间做些端茶送水的事,多半都是跟着白遥等人,极少有独自一人显出来的机会
当下动作越发轻缓起来,口中笑道:“主子枯坐许久,可要歇歇?”
林云熙看了她只觉面生,打量了几眼,白薇福一福身道:“奴婢白薇,前几日刚到茶水间当差的。”
林云熙心思不在此处,只淡淡道:“原来是你,琥琳说你很是伶俐能干。”忽然起了念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去替我将秦路唤来……”
白薇才要应是,她又暗暗摇头,道:“等等。罢了,不必叫他进来。”
林云熙静静看了看白薇,又有些恍然。
对着白薇温和笑了笑,问她几句差事当的如何、有没有人欺负她,道:“我不是个苛待人的,你们忠心做事,我自然清楚。”
白薇勉强维持着恭敬的神情,忙不迭得表着忠心,眼神里透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
林云熙默默叹了一声,她固然信重身边的陪嫁,但也没打算闲置宫人不用。可她入宫后风波不断,接着又怀孕生子,自然是家中奴婢来的顺手,反倒忽视这些昭阳殿的宫女了。
——青菱虽有些小毛病,也不会这般不谨慎。
这其中焉知没有那些被她弃而不用的宫女们的手笔?
只有把她身边的人打下去,她们才有上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