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各地的小礼拜堂没什么两样,没有威斯敏斯特那么庄严堂皇,毫无高耸入空之念,低矮地占据着城堡侧面的宽阔空间,底层还围了一圈垛墙,本身就像是一座堡垒,风格也更接近南方朗格多克那些简朴的修道院礼拜堂,没有复杂细腻的花纹和野心勃勃的尖顶,只在门侧矗立了两根朴实无华的列柱,以复式拱路的外形直通玫瑰纹梁柱和镶嵌金属的榉木门楣,相比伦敦那些用光影的错觉制造出幽深森林之貌的廊柱和斜倚圆座的美丽石雕,这座法兰克建筑如同全世界的罗马大道一般,欧几里得和泰勒斯的影响俯拾即是,骨子里流露出对秩序的追求。
“门开了。”伯爵的侍卫阿瓦尔骑士指着对面喊道。
蓬蒂约的于格心有不甘地命令长枪兵拉起吊门,然后便急匆匆走下了城墙,一面旗帜恰好在他身后坠落,哗啦着被风卷向坑厕壁外的堑壕阴沟。
在一阵最混乱的迎接礼仪后,英格兰骑兵进驻了蓬蒂约伯爵的堡垒,罗德里戈伯爵注意到这座堡垒其实颇为时髦,比如最亮堂的那面墙壁上显出一个凸出的结构,那是一座“太阳室”,也就是领主本人的居室,而在北方的传统里,领主从来是和自己的侍卫们睡在大厅里的。
主厅的地面铺着各式的毛皮,大厅四周用帷帐格挡起来,不过里面的空间依然很大,壁炉附近有一座鹰架,上面停着的显然是主人最宠爱的猎鹰。
阿尔瓦紧张地打量着这座大厅,就像是想要从帷幔后找出全副武装的伏兵一样。
“大人的随从和马匹都已经安排好了。”于格用尽可能和善的语气试探道,“大人是打算去诺曼底吗?”
既然阿尔克已经被占领,蓬蒂约伯国立刻便孤立无援,通向佛兰德的道路完全被切断了;入海口附近躲避己方舰队的船只刚刚成群南遁;而诺曼人在索姆河对岸,等他们赶到,于格父子早成了英王的阶下囚了,何况如今的局势下,公国根本不可能顾得上救援蓬蒂约。
罗德里戈轻轻摇头,并不急于作答,无论居伊伯爵是否露面,都无法跳出自己的绞索,唯有乖乖合作而已。
于格·德·蓬蒂约那张点缀着雀斑的长脸露出不自然的光芒,就像那些纵欲过度的好色之徒常有的模样,西班牙骑士阿尔瓦立刻想起了那个卡那封城堡的罗伯特·马利特,这个诺曼人从意大利归来后似乎愈发变本加厉起来,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最后会种出多少私生子。不过,蓬蒂约伯爵的长子却没有罗伯特·马利特惯常的狡诈神态,这个中年人脸上不时现出孩童的天真,手臂又太细,显然并不习惯用剑,阿尔瓦立刻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这是个容易对付的家伙。
“于格大人,最近雾很大吗?”罗德里戈伯爵忽然随便问了一句。
“是啊,因为路上情况太糟,集市已经迟了很多天了。”于格的注意力暂时转移到西班牙人的问题上面,他开始抱怨起来,阿布维尔市镇是亚眠到海峡之间最大的,如果再这样下去,今年的税收一定会受到影响。
罗德里戈则在担心另一件事,渡海之前,国王曾经让他留意加莱到诺曼底的交通线,从布洛涅出发后,他就发现南方过来的车辆很少,在亚眠向北的阿格里帕大道附近,雾气尤其浓重,大约从克雷西附近的森林一直弥漫到整个索姆河岸。从阿布维尔堡的塔楼往外便可以看见薄薄的雾气笼罩迥野,阻断涯岸——国王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该如何在这种环境下补给两万军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