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正在屋里和平儿说起袭人之事。平儿早知此事真要对准了闹出来,袭人下场堪忧,故此这几日一直悬心,只巴望着是虚惊一场。
待凤姐回来说起,才彻底死心,道,“平素见她样样都好,怎的就敢做出这样没脸没体的事来。何况她也是在老太太身边出来的,难道不晓得老太太和太太最恨这样的奴才。倒敢冒这天下大不韪,做出这事来。便是宝玉有那些想头,也该劝着才是。”
凤姐冷笑道,“她原比宝玉大了好几岁,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她的错处多一些了。何况宝玉那性子你也知道的,若是她执意不肯,宝玉能用强的么? 便是宝玉有那样的想头,论起模样来,那屋里的晴雯碧痕哪一个不比她强些。何况就算不当心做了胎,也该自己想法子弄了去才是,偏又敢隐瞒不报偷偷养着,不是有那些攀高往上的想头还是为了甚么。 ”
说着吃了一口茶,又道,“再说咱们家的规矩,便是开了脸放在屋里的,嫡子未稳固之前,谁敢弄出庶子庶女来。虽说她原不是咱们家的家生奴才,可也是服侍过老太太几年的,难道连这个也不懂么。 再有当日可人之死,茜雪出去,都和她脱不了干系,你也不必替她可惜了。”
平儿叹口气,道,“奴婢也知道她不过是咎由自取,只是姐妹一场,看她落到这样下场,心里总是有些不好受。 再者如今分了家,宝玉原该随着二房过去别院那边住着的,因着老太太舍不得发了话,才留在老太太身边。偏又闹出这样的事来,带累老太太脸上也不好看。二太太那边就不必提了,有赵姨奶奶在跟前添堵,更容不下袭人这样的行事了。”
凤姐这时想起一事,道,“老太太和二太太都是慈善人,只怕还要我来替她们下手料理。到时候我平白的背个恶名,落人褒贬倒不好了。倒不如我先躲出去这一天,随她们怎么处置去,也不与我相干。等下有人过来,你就说东府里珍大嫂子请我过去有事商议,只怕晚饭后才得回来。”
平儿见自家主子越发懂得明哲保身了,倒也笑了,忙上来替凤姐换了衣裳。凤姐便悠哉悠哉带了小琴和小红两个,径自出门坐车往东府去了。
果然时候不长便有小丫头子过来请琏儿奶奶过去荣庆堂议事。平儿便道,”东府里珍大奶奶打发人来请了三四次,说是有事烦二奶奶过去一趟。二奶奶方才便过去了,只怕晚饭后才得回来呢。”
那小丫头子只得回来,原话禀告贾母和王夫人。
如今尤氏和凤姐交好,贾母也是知道的,况且袭人此事原是凤姐挑头捅破的,也没有避嫌这一说了。故而老太太倒没甚么疑心,只是道,“既然这样也就罢了。横竖一个贱婢,也不必非得凤丫头料理。宝玉是你的儿子,这事就由你去办罢。记得别牵丝攀藤的,给人留下口舌。”
说着向鸳鸯道,“去里头的大柜子里找一找,把那个雕了玉兰花的白玉匣子拿出来。”鸳鸯忙依言进去找了出来,贾母接过来,打开看了看,从中间拣出一个寸许高的小玉瓶,道,“这里头的药丸,只要吃下去了,便没有拖的过十天的。只是还须当心些,别教她小贱人察觉了。别的药我这里没有现成的,你自己出去找人配了也就是了,横竖都是随手可得的,倒不必我给你了。”
王夫人忙上前接了,身上也不由渗出冷汗来。不想婆婆竟有这样的东西存在手里,竟比自己的心机更深沉了。于是自顾告辞出去,回了自己那边找来周瑞家的,命她即刻出去预备好堕胎药和哑药。
周瑞家的早些年也是替王夫人干过这些事的,乍一听这吩咐,只当是要对付赵姨娘的,想到贾政如今十分宠爱,不由捏了一把冷汗。却又不敢细问,只得依言出去准备好了这些,拿进来给王夫人复命。
王夫人便只带了她又过来荣庆堂这边,也不去见贾母,直接往后面柴房杀过来。
宝玉自从和薛蟠闹了一场之后,因了脸上挂了幌子,也觉抱愧,便不出门,只在房里和丫头子们厮混着玩。 他是少年心性,自宁府赏梅之日尝过那事的滋味之后,哪里忍耐得住 ,又不敢教别人察觉,只偷空便要拉着袭人求欢。
袭人原比他就大了两岁的,自那日和宝玉偷欢之后,心里也是念念不忘个中滋味,只恨不得再试一回,见宝玉肯贴上来,如何不想。
且宝玉夜间常醒,又极胆小,每醒必唤人。原先因晴雯睡卧警醒,且举动轻便,故夜晚一应茶水起坐呼唤之任皆悉委她一人,所以宝玉外床也只是她睡。
如今袭人存了别样心思,便找了些藉口托词,自己干了这项营生,打发晴雯依旧和麝月秋纹几个一同在外头睡去。 晴雯虽说心里存了些疑惑,见宝玉并无别话,且原是心高气傲的人,更懒得分辨,干脆搬出去完事,倒乐得夜里只管自睡,落个清闲。
这一来宝玉和袭人越发得了便宜,不过三五日便要凑在一处亲热一回。少年男女*,哪里懂得什么避讳。
过了不多时日袭人便觉得有些异样,每日里只是有些犯懒,又时常的的泛酸作呕。须知那些婆子时常在一处闲磕牙这些故事的,袭人时常的也听了一些在心里,自然也有些计较。待等到月信到期不至,心里越发慌了起来。
心慌之余又不免生出些别的想头来。须知老太太虽说把自己给了宝玉,也并没有过了明路。何况一起拨过来的还有个晴雯,看老太太那意思,显然是更偏向晴雯一些。自己若想出头,必得剑走偏锋。
这些年老太太是如何疼爱宝玉的,袭人自然也看在眼里,虽说自己犯了忌讳酿成大错,心里犹还存了几分侥幸,只盼着老太太看在 宝玉份上网开一面,哪怕是去子留母,能给自己正了名也是好的。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前程计,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袭人只顾谋划日后如何在宝玉房中博得一席之地,又如何站稳脚跟好争荣夸耀 ,却不曾想过老太太和王夫人哪里是肯吃亏的角色。何况天底下哪有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人物,她去了自然有更好的补上。
今日磕头出血都没能换回老太太一句话,袭人便知有些不好,欲待说话却被两个婆子拖了出来直接丢进了柴房,这一日连一顿饭一口水也没有送进来,只隔着门缝丢了两个冷馒头 。
袭人自小被卖进贾府,早就忘了吃糠咽菜的那些日子,自来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惯了玉粒金莼的人,哪里还能咽得下这硬的石头一般的冷馒头。何况心里还存了些侥幸,只盼着宝玉知道了,早早过来求了老太太,或者把自己放出去也未可知。
胡思乱想了半日,终究想不出头绪,一时惊惶一时安心的,反倒觉得饥饿起来,只得走过去拿起个馒头,闭着眼啃了一口,依旧觉得无法下咽。
这时听见门环响动,,忙回头看时 ,却是王夫人和周瑞家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四个手粗腰粗的婆子。
袭人一见王夫人,忙丢了馒头扑过去跪下磕头,只求开恩。王夫人见她这样子,心中更觉生厌,勉强压住火气,淡淡道,“想必你也是知道咱们府里的规矩的。慢说宝玉还未成亲,便是成了亲,也不能弄出庶长子教外人笑话。如今只有委屈你了。”说着向身后使个眼色。
周瑞家的早就捧了一碗药汁,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要用在袭人身上的,一时倒也有些惊诧莫名。见王夫人使眼色,立刻会意,身后几个婆子上去架起袭人。
袭人见了药碗便知不好,欲待挣扎哪里扎挣的过,早有一个婆子上来掰开嘴,另一个接过药碗,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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