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话说因着宫里元春薨了,阖府都得禁宴饮戏乐,别人也就罢了,独邢夫人心里不甚痛快,因向凤姐悄悄抱怨道,“娘娘在的时候,咱们也未曾跟着沾光带福,如今没了,倒要正经的给她守孝。”
她这几年在府里也算过得顺风顺水,自然敢在儿媳妇跟前抱怨。横竖跟前几个皆是心腹,并无外人,------凤姐便笑道,“太太说的是。只是向来规矩如此,咱们守着便是。------巧儿前说要给老爷绣个荷包,也不知绣好了没有。”
邢夫人果然便被带偏了,只笑道,“哪能这么快就有了?她那针线活计想是随了你了,就剩两片竹叶子,绣了两日还未得呢。”
说得凤姐笑道,“也只太太不嫌弃我们娘们粗苯,------”正说到此,外头脚步声咚咚传了过来,只见小丫头子打起帘子,林之孝家的和旺儿家的两个气喘吁吁的一道跑了进来,脸上俱有些难言之色。
这两个如今都是凤姐的左膀右臂,平常各有各的大小事情料理,难能凑到一处。且凤姐不过是照例过来给邢夫人请安,坐一坐便要回自己院子里的,这片刻都等不得,此时竟一道过来,便是邢夫人也觉得有些诧异,见她们请了安,便问道,“慌慌张张的作甚么?”
两人对视一眼,林之孝家的先垂下头去,旺儿家的便开口道,“回太太和奶奶,那边的宝二奶奶方才过来了,奴婢们不敢擅做主张,不得不惊动太太和奶奶的。”
凤姐听这话有些不对,和邢夫人对视一眼,便道,“不必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旺儿家的应了一个是,垂着手道,“宝二奶奶是自己跑过来的,瞧着倒像是逃难的一般,连个丫头也没带,只一个人在后门要见奶奶,直说教咱们救命。亏得林嫂子可巧要出门,忙打发两个婆子先把她请到里头梳洗去了。只是瞧着她那样子,咱们也不敢多问,就先来回太太和奶奶了。如今倒要请太太和奶奶的示下。”
凤姐便微微笑道,“这倒奇了,光天化日的,这是怎么说。”说着看了看邢夫人,道,“说起来她倒是个规矩人,不如我去瞧瞧,等下我再给太太回话。”
邢夫人也觉诧异,听了便点点头,道,“你且忙你的去。我也懒怠听她家的那些事。”
凤姐抿嘴一笑,便带了林之孝家的和旺儿家的自出去,后头小琴小月两个也忙跟上。
待出了门,旺儿家的便忙紧走两步跟在凤姐身后,低声道。,“回奶奶,宝二奶奶是带着伤过来的。”
凤姐脚步一顿,瞧了瞧四下无人,便问道,“如何?”
林之孝家的也忙凑了过来,低声道,“奴婢瞧着,那痕迹倒不像是假的。若是再重手些,怕是命都没了。”说着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凤姐皱了皱眉,道,“如今人在哪里?”
林之孝家的忙回道,“奴婢知道兹事体大,没敢安置到别处,只教人陪着,在后头客房那里梳洗呢。”说着又迟疑了一下,道,“按说奴婢不该多嘴的,只是不知该不该请个大夫来瞧呢。”
凤姐道,“只管大大方方的去请就罢了。难道纸里头能包的住火不成?她这样进来,咱们若是藏着掖着,反倒教外头觉得有鬼了。”
林之孝家的一凛,忙点头道,”是奴婢想岔了。我这就打发他们去请大夫来瞧瞧。“
凤姐道,“去罢。再有,你两个且打发人悄悄的过去那边瞧瞧,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成?可是两口子拌嘴了?”
旺儿家的便在一旁赔笑道,“方才奴婢已经打发人瞧去了,想来等下子就回来了。”
凤姐便笑道,“偏是你弄鬼,惯会抖这机灵。”
正说话间,后头一个婆子飞一般赶了过来,见了凤姐忙先请了安,喘吁吁的说道,“回二奶奶,三姑娘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二奶奶。”
探春这些时也每日过去二房那边给王夫人侍疾。这个时辰原应当是刚过去的,偏又赶着回来了。凤姐心里一动,便道,“且教她去我那屋里坐一坐,直说我等会子便回去了。”
那婆子应了,转身自去了。林之孝家的和旺儿家的也各自散了,自去料理办事。
说话间已进了屋里,只见李纹正坐在炕前的杌子上,两个小丫头子拿着梳子头绳正服侍她梳头呢。见凤姐进来,忙都过来请安。
李纹原是低着头坐着的,见凤姐进来,头未梳好也顾不得了,抢到凤姐跟前噗通便跪下磕了两个头,只说道,“求嫂子救我!”
这回漫说几个丫头婆子,便是凤姐也有些懵,忙伸手欲要拉她起来,道,“这是怎么说?”
谁知一拉扯的功夫,便看见李纹脖子上明晃晃的一圈青色掐痕,显见得这人下手极重,竟真的是欲要掐死她才能如此的。小琴和小月两个跟在凤姐身后,自然也都瞧见了,不由的都吸了一口冷气。
凤姐虽听林之孝家的提了一句,真见了也微微吃惊,抬头看一眼那两个小丫头子,淡淡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且出去罢。”
两个小丫头巴不得一声,忙福了福便一溜烟出去了。
这里李纹却不肯起来,只哭道,“只求嫂子救我!”
凤姐便给小琴使个眼色,道,“我这胳膊昨儿针线做多了,正酸的很,还不快把你们宝二奶奶扶起来?”
如今便是凤姐说雪是炭黑色,小琴和小月两个眉毛也不会动一下的。听凤姐如此说,忙和小月上前手上用些力气,将李纹拉了起来,扶在炕沿上坐下了。凤姐便也坐在炕沿上,道,“如今并无外人,你且不必慌张,只管说来。怎么弄到这步田地?莫不是和宝玉绊了嘴了?”
李纹忙不迭的摇头,眼中满是惊恐之色,道,“不是我们二爷!是,是老爷,我们老爷他要杀了我呢。”
一句话把屋里几个人都惊了一跳。
且说王夫人自元春殁了便一病不起,虽说每日里请医延药,也不见好,反倒越发憔悴起来。不过十数日光景,竟是床都下不来了,凡事俱是丫头服侍。亏得身边尚有个小翠是用惯了的,那些屎尿脏污也不嫌,依旧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奉。旁的几个丫头见有她顶着,越发躲的远了些。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李纨和李纹两个虽说不必亲自动手做那些脏累的营生,只每日在床前喂药喂水的,也都熬得也有些受不住,且王夫人撒手了,她两个还要料理后院那些琐事,便商议一人一日轮流过来服侍,另一个便自去理事也就罢了。
今日便该是李纹侍疾的日子。想着王夫人那屋子一进去便是隐隐的腥臭,连早饭都有些吃不下,却又迟迟不肯搁下筷子,如此耽搁下来,待过去王夫人屋里的时候,便比平时已晚了两刻钟了。
如今府里头缩减开销,便是王夫人院子里本也没有几个丫头婆子,且这几日王夫人病着,底下人知她分身乏术计较不来,越发躲懒懈怠,故而李纹过来时,便只院门口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子正拿着扫帚扫院子呢,别人竟连人影也瞧不见。
她原是过来侍疾的,也就没带丫鬟。独自刚走到王夫人寝室外头,便听见里面哗啦一声,倒像是...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