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终于止住了。
“把那卷白布拿来。”令狐羽声音有些无力,下巴指了指床上的干净白布。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替他拿过去,冷不丁手腕被紧紧抓住,他目光闪烁,似是在动摇:“真是地狱一样的活法,本想让你我都愉悦些,看来老天也不放过我。你叫什么?”
寄梦沉默不语,便听他又低低说道:“我那天听见你师兄叫你寄梦,寄梦……好名字,你身上确然寄托我的梦,你死了我会记着你的。”
天旋地转,她的背重重砸在地板上,鲜血淋漓的令狐羽第三次压制上来。
“我知道这样不行。”令狐羽摸向她额头,眯起眼缓缓道:“要念头注入进去?我可以试试。”
寄梦疯狂的挣扎没有持续多久,他又一次抱着脑袋翻下去,烧黑的伤口里再度渗出鲜血,有气无力却阴森森地:“先生又来了,这次差点被你得逞……你老人家连这种时候都不放过弟子,真够下作的。”
他手掌抬起,一段风势硬生生把她吹开,跌在软塌上还未来得及起,他已晕死在地上。
寄梦拔腿便跑,手扶上门框,却停了一瞬,下意识望向倒在地上的令狐羽。不知为何,想起绿瀑红花上的那个年轻人,曾如一团遥远而美妙的云,如今云层沉甸甸砸落,里面包着的是无数鲜血,果然如地狱一般。
她返身回去,渗出一团念头,自他眉心钻入识海。
识海浑浊,仿佛血的颜色,可以感觉到些许他的情绪,阴郁而暴怒,又有无数隐忍与渴求。神魂沉睡在深深的识海底,心口处嵌着一张血红薄片,仿佛鲜血凝就,时不时闪烁两下。
这应当就是什么“神魂契”,令狐羽没有说谎,他确然被先生操控。
寄梦尝试用念头去触动神魂契,可她没有修行过,念头一如珍珠,大且圆,只得看着漂亮,半点杀伤力也无。
她放出厚厚一层念头,将神魂契一团团紧紧裹住——至少能让他安静些时日不再发疯。
趁着令狐羽还没醒,她寻了徐睿,继续逃亡生涯。
可事情永远不会像寄梦想的那么顺利,她低估了南荒帝的执着,对“在逃宠妃”的搜寻已不仅仅局限南之荒,他并不介意流言蜚语,甚至不在意有损荒帝颜面,倾尽一切来抓捕她。
徐睿又一次血肉模糊,是被妖兵们伤的。
寄梦紧紧扶住他,心中泛起的是对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绝望。
折丹先生说的没错,无论四位荒帝怎样摆出维持秩序,众生平等的模样,大荒真正的规则是弱肉强食,她没有反抗能力,被看上了便必须臣服。
“我回去。”寄梦缓缓开口,“但要放我师兄走。”
她将徐睿的匕首紧紧握着,抵在心口前。
负责抓捕的妖臣冷冷一笑,尚未来得及说话,奇异的啸声便吞没了他。
飞刃群如一条发光巨龙,倏忽间卷起无数漆黑血雨,扑簌簌洒落整个荒野,寄梦从头到脚淋了个湿透。
有人落在身旁,一只手擦了擦她脸上的血渍,这次却越擦越脏,令狐羽的语气好似很轻松:“你这个师兄修为不够,不能指望,别害他了。”
寄梦眼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
他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如头回见面那样,笑得眉梢扬起:“姑娘有法子让我不受神魂契聒噪,你的念头杵在那儿也不让我讨厌,那还是我来吧。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山清水秀的那种。”
寄梦眨了眨眼睛,眼泪和着墨水般的妖血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她的声音很平静:“我出来时,只想见千山,行万水。”
“哦,好。”
令狐羽双掌合拢,地面的泥土好似被一双巨掌揉捏,很快凝聚成一座不大不小的石屋,石壁上的羽毛痕迹清晰而深刻。
“这叫深谷为陵。”他再次将她与他的长袖打成死结,再把徐睿背起,迈开脚步进屋,“是先生给我的一件有意思的神物,横跨千年,进去再出来,或许便是一千年前。”
他进了屋,又拽着她转身出去,千年前的东之荒明月璀璨,天河迢迢,秋日凉爽夜风一下吹干了寄梦脸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