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咬定了话头死不松口:“他是女儿的同学呀!”
朱镇幽一掌击在廊柱上,震得廊瓦哗啦啦响。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是你叙旧温故的时候么?你叙旧温故倒是也挑个好男儿,怎么就捡着你爹的对头挑?是不是为父往常太过纵容你了?”
朱珠心中一凉,看来父亲已经知道了缪成的真实身份,但自己绝对不能松口,若一松口,缪成就更加危险了。
“爹爹不要误会,他就是女儿的同窗而已!”
也不知是出于两军交战的敌对立场,还是出于为父之人对女儿心上人的抵触,朱镇幽幡然大怒。
“一个普通同窗至于你满脸焦急地等到后半夜?”
朱珠辩道:“我们约的是亥初,不是后半夜,是……是……是等爹您等到后半夜。”
“放肆!”这回不用掌击,光是怒吼就已能震动廊瓦了。“私通敌军乃是一等一的大罪,为父治军严整,你可莫要触了军中的法度,叫你老爹难堪!真要是逼急了老子,拿军法问你!”
“爹!”朱珠急得眼泪迸了出来,“他就是想和女儿见上一面,没有任何刺探军情的目的!”
“住口!”见夫人赶了过来,朱镇幽把火气一并撒给了她,“看看你**的好女儿,竟和敌军的细作私会,我太娇惯你们两个了!”
转而训斥朱珠:“为父本不愿插手你的婚事,但你竟然分不清好歹,从前缺了管教,从今日起,你就好好闭门思过,靖逆一日不退,你一日不许出门!我明天就去砍了缪成,叫你再也别想见他!”
这话一说出来,当真把朱珠逼急了,人一旦怒极了反倒没了恐惧,朱珠将身子一挺,第一次反抗父亲。
“你是个又臭又硬不通世俗的老糊涂,哥哥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已经忘了么?怎么,还要再逼死你唯一的亲生女儿不成?”
朱珠的亲哥哥因爱上了寂磬名妓,朱镇幽惊恼之下将二人活活拆散,独子怨愤之下自缢身亡,如今被朱珠揭起旧伤疤,气得寂磬城主一阵晕眩,当下抡起膀子一个大耳光扇去,直接把朱珠打翻在地上。
“混账东西,敢和老子这么说话,来人呐,给我把这孽障押进房去,没我命令谁都不许看她!”
朱珠捂着火辣辣的脸蛋,一颗心却凉冰冰奇寒彻骨,她委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冷笑。
“你既然不要我这个女儿,那好办,自今日起,我朱珠再没有你朱镇幽这个爹!”
朱珠母亲在一旁早吓得没了主意,听女儿讲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连忙上去捂她的嘴。
朱镇幽抬脚就踹,一脚将母女二人蹬得滚了一圈。
“好好好,你不是和那奸细相好么,我现在就去砍了他,看是你硬还是你爹硬,要死随便,我朱镇幽没有你这不孝的女儿!”
这边的吵闹早已惊动了全家人出来,仆役们只敢躲在远处,不敢上前劝解,石立胥来得晚,分开众仆走上前去,拉扯着劝开朱镇幽,母亲赶紧扶起浑身颤抖的朱珠回房躲避。
石立胥费了好一阵口水才将朱镇幽的怒火稍熄。
朱镇幽长叹一声,捏着太阳穴疲惫地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先是他哥,后是……唉!叫方山兄见笑了。”
石立胥拧着眉头道:“莫再说这些家长里短了,我有个更要紧的事和你说,东海的消息你知道了么?”
朱镇幽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东海又怎么了,难不成和今夜潜入的细作有关系么?”
石立胥匆忙讲述:“靖逆的补给舰队在东海口给人连锅端了,全舰队只逃回去一个人,余下的没留一个活口!”
朱镇幽瞪圆了发红的双目:“这就是你之前说的海援?”
“一点不假!靖逆遭此大败,不会不到寂磬城里打探海援消息的。”
“方山兄这消息可靠么?”
“假不了,就这一两日间,朝廷准有捷报送到。”
“可海战又不是我们打的,靖逆能刺探到什么消息?”
“依如今的态势,樾阳侯能收到什么文书,他们就能知道什么消息?”
朱镇幽头疼地**一声。“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石立胥苦笑一声:“此感你我二人共有!”
“想我朱镇幽当年带兵如铜墙铁壁滴水不漏,如今带兵,嘿嘿,一个个都想着退路,王廷叫我查内奸,怎么查?逼急了一个个都叛到北边去,燕云海巴不得看我笑话,一个讨逆军三个头儿,听谁的不听谁的?”
石立胥跟着叹气。
朱镇幽连气带累,心口一疼,发了句狠话。
“我看这寂磬城迟早要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