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在门卫室打了电话,约了邵刚、潘大海他们到老地方吃午饭,庆祝自己找到工作。
陆远口中的老地方,是他们学校门口的一家小饭馆,老板胖哥是个四川人,菜炒得不咋地,但人特豪爽,每次结账不是抹个零头,就是送他们两听可乐,吃了这么些年,陆远他们都吃出了感情。
读书那会儿,每个月生活费提前败光,断粮的日子里,他们305寝室在胖哥这儿没少赊账,美其名曰签单。
02年这会儿,杭州还没通地铁,出行要么公交,要么出租。陆远看了看瘪瘪的钱夹子,得了,把钱省下来请他们吃饭吧。
他们学校在文一路,从杭三棉厂到文一路,至少要一个半小时的公交。
好在杭三棉厂这边就有公交车站,来回公交班车多,陆远回家换了身舒服的衣裳,正好赶上了一趟公交。
等他坐到文一路学院路口站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到了胖哥这儿,吃饭的人不多,毕竟学校就要放假了,生意也自然而然淡了不少。
胖哥是个四十来岁油光满面的光头胖子,除了自己当老板,还自己颠大勺,一见陆远进来饭馆,热情打了招呼,指了指楼上,笑道:“201包厢哈。今天胖哥亲自下厨给你们炒几个菜。”
陆远笑着道:“可得了吧,说的好像你家还有第二个厨子似的。要有第二个厨子,你们家的炒菜这些年还能这么一如既往的难吃?胖锅!”
“草,你小子嘴巴比潘大海还损。”
胖哥一脚踢在了陆远的屁股上,笑骂道:“他们几个都到了,上去吧,一会儿我上来跟你们哥几个喝一杯。”
陆远说了一声好,上了二楼。
当他推开二楼的雅间儿门,潘大海、马佐治正在聊着这两天的世界杯,邵刚靠着窗边,双手摊着报纸正在认真看着报。
陆远发现邵刚今天穿得挺正式啊,大头皮鞋白衬衫黑西裤,外加头发打了摩丝,发型油光锃亮的。
陆远走了过去,一把抢过邵刚正在看的报纸,逗贫道:“我擦,邵刚同学,庆祝我找到工作,也不用穿得这么隆重吧?”
“你滚,谁替你庆祝了?我是今天下午要去公司正式报道。顺道蹭你一顿饭。”邵刚夺回报纸,摺叠收了起来,找了位置坐了下去。
陆远知道邵刚之前找了家私企,这家公司专门做多晶硅太阳能板设备销售的,这些年一直喊着环保环保的,所以多晶硅太阳能板的市场行情挺好的。
邵刚是上个礼拜面试的,之后一直让等通知,今天公司人事部正式通知他入职。
“没想到啊,今天咱们305是双喜临门。”陆远替邵刚开心,对着那俩还在聊球的家伙说道,“嗨嗨嗨,别聊了,你俩,世界杯能当饭吃,能给你俩发工资啊?”
“远子,亏你还是铁杆球迷呢。铁杆儿的觉悟呢?足球是能和工资相提并论的吗?我们聊得是球吗?是爱! 你这人,俗!”潘大海对得起他的名字,身宽体胖像大海,剪了一寸头,头皮都快晾在外头了。用陆远的话讲,再过上几年,再圆润上几斤,潘大海穿上一件褂子,再来一双他们老北京内联升的布鞋,手上再盘上一串油腻发亮的小叶紫檀,走哪儿跟人说祖上,到哪儿跟人说文化,那绝壁是一副上好的骗子胚。
上个电视往那儿盘腿一坐,给电视机前的大爷大妈们推荐推荐蚂蚁神,红毛药酒什么的,保准一忽悠一个准儿。
陆远冲潘大海翻了翻白眼,说道:“我们工薪阶层子弟能跟你比吗?你这毕业了,过几天就回北京啃老,我们呢?还得在杭州为早日达到小康生活而奋斗!”
“妈的,你现在是越来越贫了啊,陆远。谁回去啃老了?我这是回去继承祖产,下回背不住你们来北京了,还能看到我在北京西站拉客呢。”
潘大海是北京人,他爹年轻那会儿脑子活儿,赶上改革开放的春风往北吹,先是开小巴,后来开出租,奋斗了十几二十年,在北京置办了十几辆出租车的业务。所以潘大海是他们305最富裕的一个,也是他们其他三人经常打土豪的对象。
“邵刚明天就搬走,海哥你过两天再一走,这整个305宿舍空空荡荡的,就剩我自己了。”马佐治有些惆怅地说道。
陆远笑道:“佐治,你也剩不了几天了,估计这世界杯一结束,宿管阿姨就要赶人了。你想好了没?是先回上海陪你妈妈呆段时间,还是留在杭州找份工作先?”
“我妈妈让我回上海,不过我想留在杭州,远哥,你帮我出出主意呗?”马佐治有些纠结。
马佐治是305宿舍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依着年纪,邵刚是80年的,排行老大,潘大海和陆远都是81年的,排行老二老三,马佐治是82年的,排行老四。
马佐治和陆远他们的情况不一样,陆远是本地的,潘大海是北京的,邵刚是来自西南山区的,虽然邵刚他们家在农村,但好歹都是内地同胞。
马佐治不一样,他爸爸是我们国家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以来,第一拨察觉到商业机会,从台湾到内地办厂的台湾人。要知道,我们国内对台胞的政策向来都是非常好的,尤其是像他父亲那种第一拨响应号召的台胞。
他妈妈叫马小乔。小乔小乔,一看就是个美女的名字。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马小乔当年可是马佐治爸爸厂子里的厂花,接下来就是琼瑶式的剧情了,他妈妈和他爸爸好上了,但是他爸爸在台湾又有自己的家庭,是个有妇之夫。所以从马佐治生下来的那天起,他就注定是个悲剧。
他从小就没有享受过父母在一起的天伦之乐,从小在学校的档案里,父亲一栏就是已逝。连马佐治这个名字,都是他妈妈的姓,加上他爸爸的英文名字,作为一种象征意义。
在他十岁的时候,他父亲回台湾,在一场车祸中丧生,连个遗嘱都没留下。不过貌似台湾那边已经察觉到了马佐治和他妈妈的存在,他们带着一群家族中人漂洋过海来到内地,变卖了内地的工厂,结束了马佐治和他父亲仅有的联系。
马佐治不知道妈妈跟父亲的亲戚们都聊了什么,对方给了妈妈什么样的补偿,最后他只记得妈妈告诉他,从今往后他就姓马,父亲已逝,只有妈妈。
不过马佐治虽然是单亲家庭长大,但好在妈妈是个伟大的女人,从小给了他一个有爱的成长。所以马佐治并未觉得自己是个私生子,就矮人半截儿,尤其是这些年,社会的风气和人们的思想都得到极大的解放,我们的社会充满了包容,还有理解。
不过也恰恰因为是单亲家庭,马妈妈含辛茹苦一个人将马佐治养大,所以她对马佐治除了浓浓的母爱之外,还有威严的父权,所以马佐治对妈妈,一直有着天然的畏惧。
不过这一次毕业后的去留,他想对妈妈的权威发起一次挑战。
……
这时服务员把菜上的差不多了,陆远招呼大家伙坐下,他自己选了对门的位置。因为约定俗成,这个位置负责买单。
服务员送了一瓶啤酒上来,说这是他们老板送的。
潘大海一听,龇牙笑道:“我就说着胖子蔫坏,每次我们四个人来,不是送一瓶啤酒,就是送两听可乐。这四个人咋分?这孙子,就想着咱们买酒买饮料。”
“哈哈哈……胖哥的生意经,就是这么可爱。”
陆远笑着对服务员招招手,说道:“给我们提一件雪花上来。”
“雪花大绿棒子好,怂人乐,怎么喝都不醉。”潘大海笑道。
邵刚叫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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