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卷下厚厚的积尘,迷的我眼睛都睁不开,就是一闭眼的功夫,感觉手腕被抓住了,两条吊死鬼一般的影子在拼命抢夺手中的扳指。我二话不说。把扳指捏的很紧,另一只手在腰上的袋子一抓,抓出一把米,兜头撒了上去。这种米在狗血里反复浸泡了很多次,是石嘴沟做阴火时辟邪的灵物。
密密麻麻的米粒甩上头顶,两条吊死鬼的影子就仿佛被机关枪扫射了一样,嗖的缩回手,紧跟着隐没在房梁上。
“只有这么点本事?”我感觉高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地了,白云观三清显圣,能糊弄住山刺,却糊弄不住我这个赶尸世家出身的人。我估摸着对方可能没有什么真本事,全靠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吓人。所以胆气愈发大了些。
“小娃子,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
“给我出来!”我打断三清的话,一个箭步冲上神坛,距离这么近,我看见三清像只不过一堆泥胎,他能开口说话,完全是有人躲在背后耍花样。斤吉亚圾。
轰;;
冲上神坛的一刻,旁边缓缓燃烧的长明灯突然暴起一团明亮的火光。手指粗的灯芯啪的炸响,不等我转过头,从大缸里唰的伸出一只干枯漆黑的手,死死的抓住我的脚踝。
我心下一惊,一边用劲儿抽腿,一边回过头。比人腰都粗的大缸里,剩下一小半还没燃完的灯油,我一用力,把那只手的主人从缸里拉出一大半。
这是一具已经脱水的尸体,在灯油里浸泡了很久。皮肉漆黑如墨,连眼白都黑了,跗骨之蛆般的攥着我的脚踝不松手。同时还在缸沿儿使劲的拱,想要爬出来。
五颜六色的长明灯火光映照着黑漆漆的干尸,那场面让人看见就腿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一下子感觉自己之前的判断好像有误。我总觉得白云观有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装鬼吓人,只要自己胆大心细,对方必然不堪一击,但如果真的不堪一击。小白龙那样的老山匪会听他使唤?我的经验还是不够,轻敌大意了。
“滚!”我大喊了一声,尽管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却不可能束手就擒。我稳住双腿,抬手按住那颗想要拱出油缸的脑袋,干尸的头发全都掉光了,头顶全是灯油,滑不留手,我一按住它,反手抽出一把砍梁刀,噗的捅进干尸的后脖子上,用力一扭。
咔吧;;
干尸的颈骨被砍梁刀卡断了,一颗脑袋软塌塌垂下来,我抬腿挣脱它的手,一脚把它踹回缸里。
轰;;
长明灯又炸响了,火光如斗,五彩的火花来回交替,氤氲的水汽灯烟中带着浓浓的妖邪。我知道自己太大意,一下子就收起刨根问底的打算,不论什么时候,保住命才是最要紧的。我不顾一切的转身跳下神坛,双脚刚刚落地,三清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
“来,看看这里,看看这里;;”
那声音突然变的飘绕如丝,好像一阵软绵绵的魂音,在空气中千丝万缕的钻进耳朵,我的两条腿乃至整个身子顿时不受控制了,心底一边全力告诫自己,这里很危险,脑袋却身不由己的转了过去。
“看看这里,看看;;”
朦朦胧胧之中,我看到三清像面前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光圈,光圈里仿佛折射着大千世界。有穿着轻纱的女人在光圈里载歌载舞,云雾缭绕,霞光四射,丝竹琵琶声听的人心里发痒,我就觉得嗓子眼发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做人,那是最苦的事情,生老病死,苦熬一生,最终只不过被埋在黄土里;;”三清的声音像一只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早点了结,早点托生,进这极乐世界,有什么不好?来吧,走进来,走进来;;”
我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可是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光圈里的情景不断变幻,轻罗幔帐,红灯粉光,我看到起舞的女人,好像还能闻见诱人的脂粉酒香。脑子完全模糊了,只不过还保留这一丝清醒。我一边全力想要控制自己,一边又慢慢的爬上神坛,朝着那个折射美景的光圈走过去。
“一进来,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飞升极乐,这里的一切,都随你享用,进来吧;;”
我的脚步很慢,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心底那仅存的一丝清醒告诉我,只要再走一步,可能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但鬼迷心窍一般,我管不住自己的腿,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被光圈中的情景勾的魂不守舍,只想一头钻进去再说。
“快进来,只要你的头进来,身子就跟着进来了,不费力气;;”
三清的声音不断的诱导,靡靡的丝竹音让人无法抗拒,我距离那个光圈只有半步,我看见光圈里好像浮起了无数青葱般的玉手,在缓缓挥动,好像召唤我早升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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