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沉稳都忘了,“她那么做真的不是为了案源,而是出于对当事人的怒其不争,因为她家里母亲也常年遭受父亲家暴却总不离婚,她小时候过的一直很压抑,所以才特别感同身受,也更希望帮助当事人摆脱被家暴的命运,她那么做真的是情有可原……”
宁婉这件事高远也知情,他目前是分管人事的,所有投诉自然最终都流转到他的手里,陈烁喜欢宁婉,来找自己求情他可以理解,但是——
“陈烁,我知道宁婉在社区工作很认真,你也不用和我讲她的不容易或者从小的经历,我们是法律人,你该知道,很多刑法案子里,有些嫌疑人确实有可怜之处,但犯罪了就是犯罪了,法律不会因为他的成长环境怎样就对他宽松,不然就称不上法律了。”
高远的声音很镇定冷静:“我们律所的规矩也是这样,我作为所里人事的管理层,不可能因为宁婉情有可原就网开一面,既然被投诉,那么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必须要给当事人一个交代,该处罚就处罚。”
陈烁自然不甘心,他还想争取,然而高远已经态度明确地下了逐客令。
身份差摆在这里,陈烁再想替宁婉出头,也没有办法,只能干巴巴地朝高远道了歉,然后脸色沉重地出了办公室。
只是好不容易送走陈烁,高远这还没来得及转进屏风后,几乎没过多久,傅峥竟然推开门径自走了进来——
“我有事和你说。”
高远没脾气了,觉得自己今天这小觉怕是睡不了了,他索性决定不睡了:“什么事啊?”
“宁婉被投诉了。”傅峥看了他一眼,“你准备怎么处理?”
高远的脑海里瞬间进行了一场拉锯战,他盯着傅峥,妄图从他脸上找出点端倪,这个时候找到自己,傅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希望自己按规则严惩宁婉,还是因为傅峥和宁婉共事了一段时间希望自己宽松处理?
赌大还是赌小?
赌大吧!
“那当然是一碗水端平正常按照规定处理啊。”
很好,似乎赌对了!傅峥的脸上至今没有表情的变化!
高远笑了笑,进一步邀功道:“自从你上次指出了沈玉婷团队的问题还有我们所里一些管理漏洞,我也反思了下,确实有时候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对有些律师的不当操作处罚不够严厉,这次宁婉被客户投诉,你尽管放心,我一定按照流程和规矩严格处理,她也算个资深律师了,怎么可以这么情绪上头,是要给她狠狠敲打敲打。”
傅峥没有表态,只继续问:“陈烁是不是来找过你求情了?”
“那可不是吗?”高远为了表现自己的不徇私,热情解释道,“其实还挺巧,和你前后脚,人刚走呢,小年轻也不容易,他平时做事都很稳重,这次也是为了宁婉都冲动地过来找我争取了,看来是爱的深沉啊!”
“所以你有感念人家的爱深沉就放水了?”
高远当即立刻表态起来:“当然没有!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高远原本有些摸不着傅峥的态度,但自己这话下去,只见傅峥露出了满意的笑,言简意赅道:“拒绝的好。”
高远松了口气,自己赌大果然赌对了!
高远一时之间有些飘飘然,他觉得自己果然是了解傅峥的!傅峥确实是不近人情派的!虽然宁婉和他一起在社区工作了挺久,但真被客户投诉了,傅峥也绝对不会开后门,他就是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结果高远这正等着傅峥的进一步表扬,却听傅峥话题一转讲起了莫名其妙的别的——
“所以说,有时候年轻,真的也未必都是好事。”
???
傅峥看起来心情很好,他微微笑了笑,看向高远:“虽然大部分时候看着年轻更好,但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残酷的,权力地位、话语权和决策权,还是掌握在像我们这样年长的人手里。这就是年龄的优势和魅力。”
啊?
高远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傅峥继续道——
“宁婉的投诉你不用跟了,我来跟。”
这下高远倒是有些不忍了:“哎,别了吧?你和宁婉好歹在社区共事一场,你这么心狠手辣处理她,等以后你回总所恢复身份,宁婉不恨死你?这个坏人还是我来做吧……”
傅峥却是抬头看了高远一眼:“谁说我要心狠手辣处理她?谁和你说要处理她了?不准处理她。”
???高远简直摸不着头脑,傅峥也才三十啊,论理不该进入更年期,这怎么想法已经难以揣测时晴时雨了?
“那你这是……准备徇私?”高远一脸不解道,“你不是说了管理员工绝对不能徇私吗?你不处理宁婉那怎么服众?她那个案子当事人可会嚷嚷,找了个所里人最多的时间来闹,怎么的也要意思一下处罚下吧?”
“吃了处罚是不是不能入选进任何合伙人的团队?”
“是这样没错……”
“那就不要处罚了。”傅峥一脸镇定自若,“让当事人把投诉撤销了不就行了?”
“……”
说完,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理智道:“当事人取消投诉,那自然没有处罚必要了,毕竟当事人误会代理律师也是常有的事,那消除误解,自然不应该再处理代理律师,我这么处理很正常,也完全符合流程,绝对没有徇私。”
“……”高远一时之间都没跟上傅峥的思维,只艰难道,“可那个当事人的老公还挺厉害的,看样子不会轻易愿意撤销投诉的……”
“给我三天时间。”傅峥却是言简意赅下了决断,“我会把这个事情处理掉。”
高远心里有些揣测:“你对宁婉……”
“没有。”
没有什么?高远心想,自己都没说完,傅峥怎么就“没有”上了,不知道这样更显得有么?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
傅峥自然仍旧维持着冷淡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解释给高远还是解释给自己听般继续道:“如果宁婉这时候有带教律师,她的带教律师就会保护她,可她没有,她进这个所里这么久,工作全靠着自己一个人摸索,但鉴于正元所团队设置里的一些弊端,她的努力一直没有被人看见,除了她之外,所里人才池里是不是还有类似的年轻律师?”
虽然高远总觉得傅峥是在“徇私”,然而他这番话说的却是令人无法反驳,如果宁婉有带教律师,那么确实,这种时候冲在前面的是她的带教律师……
“真正需要调整的是人才池这个制度,既然无法消化那么多年轻律师,就不应该招聘这么多的人,作为合伙人应当对律所每个员工负责,不应该蹉跎他们的时间。”
傅峥说完,看了高远一眼:“但我不会徇私,我要是没能让当事人撤销投诉,这个投诉自然按照流程处理。”
“只是宁婉没有带教律师保护,所以我必须保护她。”傅峥抿了抿唇,“这是为了不要寒了她这样年轻小律师的心。”
“……”
“不是徇私,明白了吗?”傅峥抿了抿唇,总结陈词道,“我傅峥从不徇私。”
“恩……”行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行了,我挺忙的,社区可能又有咨询电话,我先走了。”
傅峥说完,在高远的目瞪口呆里径自走了。
还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高远想了想,一瞬间有些同情陈烁,小年轻毕竟敌不过狡诈老东西;另一方面,觉得事不宜迟,自己是时候和宁婉搞好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