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就要停薪留职了，还那么在乎工作干什么？”

    “在其位谋其政。”

    “谋什么谋？能给自己谋来什么？”母亲重重哼了一声，接着说：“就你们所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要技术没技术、要生产能力没生产能力，不多的一点经费都被所长王宗富搂进腰包了………照我说你早就应该拍拍屁股走人了！”

    父亲长叹了一声：“我们所的事，你知道的倒比我还清楚。不过话不能乱说，你根据什么指责王宗富贪污？这话要是传出去，会严重影响同事关系！”

    “你别忘了，我是搞财务的。从你们所的很多事，我都可以断定经费使用有严重问题。”母亲又哼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王宗富本就是花钱买的官，要不然凭他没有任何技术能力，怎么能当上所长？所以他必须拼命搂钱，不但收回成本，还要创造利润！”

    “所长负责全所工作，他不需要懂技术，只要搞好管理就行了。”曹安龙受不了妻子的唠叨，把衬衫下摆胡乱塞进裤腰，拎起包匆匆就出门了，“我走了，不和你说了……”

    曹慎知道由于年龄关系，自己能出面做的事还很有限，应该帮助父母多做一些什么。于是他洗漱后吃过了早点，等到母亲也去上班，便溜进书房，想看看父亲最近在忙什么。

    父亲曹安龙是高级工程师，就职于一家军工企业，对外称７７Ａ所。与很多人想当然不同的是，并不是所有军工所都搞高精尖，更多做的还是普通工作。由于技术和制度上的问题，导致很多厂生产效率低下，完全依赖于计划经济才能生存。

    ７７Ａ说是研究所，实际上只是给雷达生产些零配件，技术实力薄弱，生产能力有限。

    类似的企业在这个年代还有很多，后来随着市场经济的逐步推进，主要是国营企业和军工体系的改革，这些厂子没了军工生产任务，便转交给地方经营了。其中相当一部分无法适应新环境，最后走上了破产的道路。

    就在１９９６年的年末，７７Ａ所便退出军工系统，成为普通国营电子厂。又过了两年，所长王宗富突然潜逃米国。上级下来一查帐才发现，工厂存在严重的腐败问题，亏损和被挪用的资金达到一点二亿，结果整间工厂一夜之间宣布破产。

    而在１９９６年的年中，曹安龙停薪留职，下海经商了。

    曹安龙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无论母亲还是周围的领导同事，都认为留在７７Ａ所太过屈才，应该调到更被重视、前景更光明的地方去。但在这个社会，没有钱和关系，任何事都办不成，结果曹安龙始终没法挪地方。

    后来，曹安龙的许多同学辞去工作，趁着改革春风的大潮下海了。他们或是担任企业技术顾问，或是自己组建工厂，一个个都混得风生水起。

    曹安龙每与同学聚会，起初颇为自负，因为自己是第一个评上高级职称的，年纪轻轻就领导了一个项目组。但渐渐地，眼见同学们各个出入有名车接送，抬手便是几百万的生意，他就感觉有些自卑了。

    后来在母亲的鼓励下，曹安龙见自己在７７Ａ这边实在没有前途，终于动了这方面的心思，停薪留职组建了一个电子厂。曹安龙刚开始想得很简单，觉得凭借自己的技术，肯能定能搞得红红火火。

    但经营一家企业哪里是那么简单，曹安龙搞技术是行家里手，搞营销和管理、制定企业发展策略却是地地道道的门外汉。他手里虽然有几样技术，却没有保护意识，被外资企业挖走后抢先注册了专利，等到他回过头想要使用，反而要向人家交钱了。

    完全靠着同学们的鼎力相助，电子厂才勉强支撑了几年，最后因为债台高筑，还是宣告破产。

    其实以父亲的技术水平，还可以去民营企业担任技术顾问，也能获得不错的收入。但在电子厂破产，７７Ａ所倒闭之后，心高气傲的父亲忍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突发心脏病，卧床不起。几年后，父亲病故，整个家庭的重担全部落到母亲的肩头，直到曹慎大学毕业。

    现在重生回来的曹慎，绝不允许让这段历史重演。

    曹慎过去很少进父亲的书房，结果这一进还真有发现。父亲的案头凌乱放着一摞资料，曹慎仔细看了看：“机载预警雷达？”

    九十年代初的海湾战争，让国内军方对现代化战争有了崭新的认识，并且开始下大力气提升装备技术水平。现代化战争最重要的是要有现代化空军，其重要标志之一是预警机，而对预警机来说，最关键的是机载预警雷达，其次是指挥控制系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