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伤了许多人后,突然又开始自残,我本欲阻拦,奈何实在不是师弟的对手……”
他跪了下来:“宗主,请您出关救救师弟!”
那段时间夺舍沈知弦的半魔情绪确实是很不稳定,经常发狂,而宋茗又总是一副温厚老实的模样,温宗主既然能选他暂任宗主,自然是信了他这性子的。
爱徒心切的温宗主想也不想地就站起身来往外走,强行从入定里脱身,体内灵力翻滚,他忍不住呛了一口血,踉跄了两步。
宋茗落在身后,温宗主便回头,正想让宋茗带路,眼底却印见了一缕冰冷的剑光——
“哐!”
冰冷的剑意和杀气从宋茗面前一劈而过,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落在地面时,深深的一道剑痕。
宋茗陡然醒神,才发现自己仍旧在听松堂门口站着,根本都未曾进去。
不祥的预感冒了出来,宋茗缓缓转过身。
然后他看见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站在最前头的是手提长剑的四长老。四长老是使重剑的,他的重剑抵在地面,隐约能见地表被戳了一个洞,剑身上萦绕着的剑气,和方才劈他的,一模一样。
其余几位长老也在,还有大大小小许多管事,不管是他的心腹,还是温宗主时期的旧人,都在。
无数双眼睛正紧紧地看着他,视线里都是不敢置信。
四长老咬牙切齿,一把提起重剑:“宋茗!忘恩负义的小人!温师兄这般信任你,你却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来!”
被重剑指着,宋茗的心反倒是平静下来了,他环视了周围一圈,没看到沈知弦,他古怪地笑了笑:“我那好师弟呢?怎么不出现?”
四周沉默一片。宋茗不再掩饰,眼底的轻蔑几乎要化作实质流淌下来:“枉费你们自诩厉害聪明,还不是被我戏弄于鼓掌之中。这位子我坐了这么些年,想轻易夺去?”他倏地厉声:“不可能!”
天色忽地暗了下来,宋茗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手指飞快地掐诀,一道屏障隔开四长老的剑,他一边施法,一边急急后退,想退到听松堂里去。
然后他只觉腰部一疼,仿佛要折断了一般,难以抑制地就朝前扑去,要不是他反应快,飞快地一扭身避开,他此时身上就要多个大血窟窿。
他愤然一回头,只看见沈知弦优雅地收回脚,掸了掸衣摆,像是掸去了什么脏东西,淡淡地看着他:“还想进来?太脏。”
宋茗只觉得脑海里最后的那根称作理智的弦彻底的断掉了。
他的手在发颤,一双眼喷着火,伪装了许多年的彬彬有礼温儒姿态彻底被撕开,他恨声道:“脏?那我就彻底脏给你们看!”
法诀被完整地打出来,黑气瞬间从宋茗所在之地冒出来,丝丝缕缕,很快就弥漫成一大片,半魔从他身上冒出个头来,同他一起狞笑。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也不是整片天都暗,只是众人所站之处,仰头俱是黑漆漆一片,远处倒是亮着,只是那光亮仿佛很遥远,可望不可即。
妖鬼横行,万魔喧嚣。
那黑气里藏着的是无数妖魔鬼怪,席卷过花草树木,绿意立即枯残一片,了无生机,众人纷纷避让,四位长老拔剑结阵,无形屏障挡了挡来势汹汹的妖魔。
只是这阵也只能抵挡一瞬,很快,那些妖魔就冲破了屏障,与众人厮杀在一起。
宋茗脚底是法诀落下的地方,也是与荒原连通的地方——他将荒原的妖魔鬼怪召过来了。
数不尽的妖魔鬼怪从那连通处接二连三地涌出来,众人拼尽全力去杀,也杀不尽,铺天盖地的黑暗中,很容易就让人产生恐惧的心理。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声:“沈宗主救救我们!”
这一声沈宗主,喊得是谁,不言而喻。
宋茗浑身裹在黑气里,连眉心都团着黑气,他听见这话,怒不可遏,正要反驳,却听见一声轻笑。
他下意识转头,才发现沈知弦居然并没有加入战斗中,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些妖魔萦绕在他身侧,却不扑上去,反倒像是很恭敬地在点头哈腰。
宋茗怒道:“废物!废物!给我杀了他!”
他身上的半魔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叫嚣着要往沈知弦身上扑。
然而那些个妖魔却仍旧不动,发出怪异的声音,似乎正在表达着什么。
宋茗恨上心头,拔了剑,亲自要去杀沈知弦。
他自知自己不是沈知弦的对手,但是没关系,半魔还在他身上,他还召来了这许多妖魔,沈知弦双拳难敌四手,绝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呼吸骤然一窒。
沈知弦出剑了。
那浸着冷意的剑尖明明还离他有一拳距离,可他分明感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钳住了他的喉咙,叫他无法呼吸!
霜回剑灵感受到魔气,从剑里出来,绕着剑身打转。沈知弦稳稳举剑,轻轻一划。
剑尖仍旧未碰到宋茗,但那凛冽的剑气却叫他无法抵抗。手足仿佛有千钧重,他眼角扫见,是大团大团的黑气反过来困住了他。
宋茗震惊地看向沈知弦,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从他颈脖处流下,湿漉漉的。
“这一剑,为师尊。”
沈知弦眼底泛起冷意,看着那殷红鲜血从宋茗脖间淌下,他再一抖手腕,宋茗发出一声惨叫,灵根被剑气搅碎。
“这一剑,为晏瑾。”
若非宋茗当年故意引魔物去追杀他和小晏瑾,他们也不会被逼入荒原,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他们的初遇。
而后来,宋茗竟然还敢从荒原边缘将小晏瑾带回来,交与夺舍的半魔,企图让半魔和晏瑾互相折磨致死——上一世,他也确实成功了。
再一剑,宋茗只觉浑身软成一团烂泥,瘫在地上,痛得已经没了意识,只有一双眼睛能动,艰难地盯着沈知弦。
“这一剑,为我。”
沈知弦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摊烂肉:“师尊曾教导我,是我的,就该好好守住,不许放弃。清云宗是我的责任,容不得你玷污分毫。”
“所以,你还是死一死罢。省得老蹦出来,脏了我的眼。”
沈知弦是很少会说这样恶毒的话,可是他觉得,对于宋茗来说,纵然是再恶毒一百倍一万倍,都不够。
宋茗召来的魔物将他的身躯都吞噬干净了,只剩几根白骨,头颅倒是还在的,宋茗还剩着最后一口气,不甘地挣扎着,吐出含糊的字眼:“你……魔……”
沈知弦猜到他想问什么,微微笑了,轻声道:“说与你听也无妨。我家阿瑾如今可是荒原之主了,你猜猜,你召来的这些荒原妖魔,是会帮你呢,还是杀你呢?”
他家阿瑾……
宋茗用最后一丝力气想起来那是谁,然后一口气再上不来,哗啦一声,他的头颅也被魔物们啃了个干净了,那来不及逃的半魔被一只凶残的魔物一口啃了一半,剩下半截叼在嘴里。
没了宋茗的支撑,那连通处开始渐渐消失,沈知弦掐诀控住,偏头朝一旁点头哈腰的魔物们道:“回去吧。”
那看不出样貌的魔物应了声,旋即发出一声诡异的声音。听见这声音,那些原本在与众人厮杀的妖魔鬼怪们都纷纷边战边退地缩了回来,接二连三地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那发出召唤的魔物在最后时刻朝沈知弦扭捏了一下,小声嗡嗡道:“俺们今天好认真的,在荒原里演练了好久呢,您要是见着了尊上,请让尊上少揍俺们几遍……”
它的尾音连着连通处一同消散,沈知弦哭笑不得地收诀,敛了敛情绪,转头望向众人。
妖魔鬼怪们看起来虽然很凶,但事前得了吩咐,打起来虽然狠,但也没下杀手,顶多有几个管事受了不轻不重的伤,也无性命之虞。
黑暗仍在,沈知弦掐诀驱散了剩余的魔气,四周恢复平静,只是遍地狼藉仍旧昭示着方才的凶险。
众人互相搀扶着,面容上多少有劫后余生之感——修仙界真的是安宁了太久,他们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妖魔鬼怪聚在一起。
素来沉默寡言的大长老沉默着收了剑,沉默地站出来,沉默着,朝沈知弦行了一个见宗主的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司绯正文里不写,还没想好给他发刀还是发糖呢,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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