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亚瑟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独一份的纸盒。
“提前给你盛的,一颗盐都没放。”秦椒解释道,“我们这锅是正常调味,虽然符合世卫组织要求,但是不一定适合你。”
见傅亚瑟面色沉郁,她又笑嘻嘻催促:“请尽快趁热吃。天气冷,这种便宜的纸盒子应该也不禁泡。”
对后者,傅亚瑟立刻就有所体会。
他端起纸盒时,底部已是又热又软,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散架。
为了避免更狼狈的情景出现,他只能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把汤先喝掉。
这样很不健康。
高热度的食物会对食管粘膜造成刺激或损伤,多次反复就会导致癌变。
他一边想,一边抬手拭去额上的汗珠。
鼻尖和后背乃至全身毛孔都有朦朦的热意发散,好像整个人被热汤浸透了。从头发丝到脚趾缝,都有一种沐浴在阳光中的错觉,让他有一瞬间忘了这是伦敦冬夜,气温零下。
暖意在胃里沉淀,培根冬笋汤的鲜美这时才一点点涌上来。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滋味。
不是培根的咸香,不是冬笋的嫩脆,也不是腐竹的绵软多汁……
是这一切的集合,又不只是这一切。
傅亚瑟咂摸着舌尖滋味,忽然记起一段少年往事。
当时祖父健在,主张傅家的每个孩子都必须会中文,还特别聘请了一位教授来当家教。他这一口虽然无用却流利的普通话就是当时的成果。
教到“鲜”字时,教授说,中国人认为,把鱼肉和羊肉一起烹调,就是最鲜美的。这是一切美味中至上的美味,用语言难以描述。
十二岁的傅亚瑟已经形成自己的认知体系,绝不信任一切不可被验证的存在。
于是他领着兄弟姐妹做了个实验,严格按照1:1比例同锅烹制两种肉类。
实验结果很失败,羊肉膻味熏天,海鲈鱼更是软烂成渣。
后来,他在图书馆里找到了“鲜”的科学定义。原来所谓的“鲜”不过是一种名叫谷氨酸钠的成分。
这种成分叫做“味精”,据说在中国乃至东亚极其流行。只一小勺,就能让一份菜美味无比。
但是在英国,无论是老亨利的后厨,还是他的英国同学家,这种成分都被严格禁止。
“味精”=“中餐馆综合征”。会造成面部潮红、麻痹、喉咙肿痛、胸口疼痛、心悸和呼吸障碍。
早在他诞生之前二十年,对味精的恐惧就席卷了欧美。几十年过去了,伦敦的中餐馆和一些亚洲食品包装袋上还会郑重承诺“绝不使用味精”。
这是他头一次对祖父口中“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产生怀疑。
稍后进入中文高阶教程,他终于明白“文化”一词中,文本身就有装饰、美化的含义。
也许越是历史悠久的古国,就越是精通此道。
好似老亨利每年在春节时做的那种点心。费时费力数道工序,装盘也务必美观,其实不过是糯米和面粉产物,营养单一,热量还高得可怕。
如今,站在夜风呼啸的街头,手里捏着一只滑稽变形的空纸盒,傅亚瑟又一次陷入了怀疑。
他明知道,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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