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县的城墙并不高大,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只是一段段用夯土堆砌的简易城墙,至于城楼也是摇摇欲坠,和破庙都有得一拼。
“老师说这地方民风彪悍,为何却取了修文这样一个地名?”看着近在眼前的修文县城,葛良工有些好奇的问道。
此刻周昂也撩起车帘一角,看着破破烂烂的修文县,听到葛良工问的话后,他随口便答道:“原本这个地方历来被视作蛮夷之地,不过到了本朝建国之初,当地土司仰慕九州文化,上书太祖称愿意归附,后来太祖便在此地设了修文县,这取名不正是缺什么补什么吗?修文之名便因此而来了。”
“原来如此啊!那咱们进城后怎么做?”葛良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一想到进城后千头万绪,顿时也觉得头大。
周昂对此好像依旧不怎么关心,只是随口答了一句:“静观其变吧,这地方风景其实不错。”
修文县的城门连把守的兵丁都没有,周昂的车驾一路畅通无阻的驶进了城,不过进城之后马车行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不少。
这城中道路并不宽阔,加上城中多少有些行人,车马的行进自然受阻,而且这地方太过偏远,平日里少有外地人来,像周昂这样的华丽马车,也引起了当地百姓的围观。
“找个宽敞的地方停车。”周昂声音不大,正好只让车夫听到。
很快马车来到了县城中的一个十字路口,这里地势开阔,基本上也算是县城的中心了,只是这偏远县城不像那些内陆大城,便是城市中心也没有什么大的建筑,周昂也只看到一个还算像样的府邸,不过不是县衙倒像是私宅,而在私宅的斜对面,有个客栈酒楼样子的建筑,也算是县城的标志建筑了。
马车停在路口,周昂缓缓走出车厢,他站在车辕前环顾四周,而马车四周许多百姓也抬头看着周昂。
周昂发现这里的百姓只有少数穿着的风格与九州百姓相同,更多的则是风格迥异,这些应该就是此地的原住民,也就是那些山中部落山民。
“在下是朝廷任命的修文县令,诸位相亲可知修文县衙在何处?”周昂对着人群微微拱手,一开口就是自报身份,同时竟然询问起了县衙在何处。
周昂从进城后就在仔细观察县城,不过从他的观察看来,似乎这修文县根本没有县衙。
人群听到周昂的话,许多人纷纷色变,更有一些人连忙转身离开,好像生怕与周昂产生交集。
看着人群渐渐散去,周昂不仅不生气,脸色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倒是葛良工这时候从车厢中出来,一脸不忿的说道:“哼,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竟然像躲瘟神一样的躲着老师。”
“在他们眼中,或许我比瘟神更可怕吧,一些寻常百姓而已,他们还不是别怎么说就怎么信,良工不必因此怄气。”周昂还是看的很开,反而出言安慰起葛良工来。
“要不我们四处转转吧,这县城就这么大,我就不信还找不到县衙了。”葛良工依旧有些不忿,说着还作势要下马车去找县衙。
周昂连忙伸手拉住葛良工,而后摇头说道:“不用找了,这修文县根本没有县衙。”
“什么?没有县衙?”葛良工闻言一愣,一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
“看到对面那宅子了吗?那应该就是呼延家,也就是归附太祖的那个呼延蓝玉。”周昂指了指不远处的私宅,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到修文县,不过好像对这里很是了解。
呼延蓝玉这个名字在大宁朝不算如雷贯耳,但也不是完全寂寂无名,即便现在也还是有些人知道的。
呼延是姓蓝玉是名,不过呼延蓝玉原本名不叫蓝玉,这蓝玉的名字还是大宁太祖赐给他的。
据说当年呼延家归附太祖,同时还献上了一块精美的蓝玉,这蓝色美玉本就稀有,加上质地上乘,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太祖一高兴便以蓝玉之名赐给了呼延家的首领。
“老师是说,呼延家的私宅就是县衙?那我们怎办?”葛良工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不过更尴尬的问题也出现了,没有县衙她们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
“还能怎么办?万幸这里还有客栈,自然是先在客栈住下了。”周昂也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目光看向了不远处那家客栈。
很快马车停在了客栈前,周昂和葛良工步入客栈,车夫则将马车驶到了后院。
周昂先前在路口的话很多人都听到了,现在这并不大的县城中所有人都知道了周昂就是朝廷任命的修文县令。
当他走进客栈时,并没有引来热情的接待,客栈中的伙计和掌柜反倒装作没看见周昂的样子,而此时客栈中也并没有什么客人。
看到眼前的情况,葛良工心中又是火冒,她发现从进城开始,就没有一点让她顺心的地方,不知不觉间她就讨厌起这个地方来了。
在葛良工眼中,自己的老师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不仅出将入相,更是比肩古之圣贤的周子,而且她相信要不了多久,自己的老师就会是让天下敬仰的周圣了。
堂堂周子到了这偏僻的修文县,不仅没有受到礼遇,还被这些百姓使了脸色,这实在让葛良工这个弟子忍无可忍。
不过似乎周昂感觉到了葛良工的心态变化,他低声的在葛良工耳畔说道:“有句话说的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要让人尊敬最重要的其实是给人带来好处。不管这好处是什么?”
周昂说话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金锭,他轻轻的抛动着金锭,那金锭看起来足有十两中,放在任何一个地方也是一笔巨款了。
这金锭一出,无论是客栈的伙计还是掌柜,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周昂,而后目光变得炙热起来。
而周昂还继续对葛良工说道:“为师平定江南兴修水利办学堂,让百姓们过上了好日子,这是给了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所以他们才愿意追随我。西北大战我带领西北军民击败三教大军,保西北平安无事,更是攻入三教腹地,带给了西北大量的财富,又让许多人在大战中晋生成长,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世人称我周子,徒儿以为真是因为我写了几本书?”
葛良工眼中的怒气慢慢消散,她似有所悟的看着周昂,心中隐约明白,周昂为什么唯独带上了她来修文县,这明显就是周昂在教导自己。
虽然作为周昂的弟子,葛良工对周昂著作更是背的滚瓜乱熟,也知道周昂最重要的思想就是‘知行合一’,但直到这一刻葛良工才明白知行合一的真正含义。
“我们一行有三人,打算在贵店住下,不知道这金锭能在这里住多久?”忽然周昂将金锭一握,而后似笑非笑的对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吞了吞口水,而后脸上立刻换上了恭谦的笑容,连忙跑出柜台,低头在周昂身前说道:“至少能住三年,而且小店一定给大人最好的服务。”
看到掌柜的前后巨大的变化,葛良工原本还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又豁然开朗,有时候道理很复杂,但其实又很简单。
正如周昂说的那样,普通百姓根本难以辨别是非,无外乎别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认为。
修文县一直是土司治理,如今要来一个周昂,自然有人将周昂说成是来奴隶修文县的,是要与这些百姓争利的县令,所以这些百姓才会视周昂为洪水猛兽,自然对他避之不及,甚至心生抵触和怨恨。
这些百姓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谁让他们获得更多的利益,过上更好的生活谁就是好官,就如这客栈掌柜一样,周昂让他赚了大钱,自然立刻对周昂前倨后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