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笑。
在她的眼中深藏的,本就是尖锐至无以复加的痛。
痛到极点……变成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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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月光。
隐娘侧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月色。
由于发现黑羽在城中出现过,风魂担心她会对芷馨不利,于是便藏在他家的天台上,以保护妹妹和还没有穿越的另一个自己。灵凝也跑去陪他,此时,隐娘独自一人躺在这里,袁宝儿和媚儿则睡在另一间卧室。
一回想起那天在图书馆内所看到的情景,不知怎的,隐娘的心中就忍不住生出淡淡的刺痛感。明知道师父本就是这样的人,每当师父“调戏”自己的时候,自己也总是无法拒绝,甚至在内心深处生出一种让人害臊的喜悦,然而,当看到师父跟其他女人如此亲近的时候,她却总是不可避免地会感到难过,就像自己的心被针刺了一样。
哪怕……那个女人是灵凝……
直着身子的师父……在师父的胯下张开嘴儿的师姐……
哪怕是明知道这种事情早晚会发生,但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却是轰然一响,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体内劈出了缺口,虽然知道这种情感不应该有,自己只是他的女徒弟,自己只是他的其中一个女徒弟,然而那种酸楚的滋味,却怎么也无法甩掉。尽管知道这只是一种自私的念头,但在内心深处,她真的渴望自己能够成为他的唯一。
她闭上眼睛,无数不堪入目的画面纷涌而来,映入她本就轰乱的脑海中,被师父轻柔的爱抚,被师父粗暴的拥吻,又或是趴跪在地,等着师父的进入……这些明明从未发生过的事,却总是在她的心头一遍遍地出现。
只是,画面中与师父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明明是自己……感觉却又像是别人。
恍恍惚惚间,她又听到那似曾相识的对话:
——有人对她说:“你与他只有师徒之缘,并无夫妻之份。”
——她的回答是:“只要来世还能与他相见,就算只能做他的徒弟,我也心甘情愿。”
她猛地睁开眼睛,跌跌撞撞地来到洗漱室中,打开水龙头,用手接着冷水敷在脸上,清水冰凉,却无法让她得到片刻的冷静。她抬起头来,看着镶在壁上的镜子,镜中的她脸上苍白。
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
“我就是妙想仙子的转世?”她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那晶莹的珠子让人分不清是水是泪,“如果我真的和妙想仙子是同一个人,师父又为什么从来不肯告诉我?我到底在难过什么?师父明明对我这么好,只要我自己愿意,就可以一生陪在他的身边,他是绝不会赶我走的。甚至、甚至我也可以成为师父的女人,就像飞琼仙子和春静儿一样。可是……可是……”
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应该是师父的唯一?
她用指尖在沾了水气的镜面上缓缓地写着,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写的是两句诗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美的句子……但却是骗人的。
就算真的两情相悦,就算真的爱到极致,若是隔了数百年,若是隔了好几个轮回,又怎可能仍然做到此生不渝?
“我到底想要当谁?聂隐娘、还是王妙想?”她在心里想着,“其实,其实王妙想也好,聂隐娘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成为梦中和师父彼此爱恋着的那个女人……哪怕她并不是我自己。”
她用手解开头上的分肖百合髻,用梳子慢慢梳成云鬓轻耸的飞仙髻,这是……那个总是在梦中出现的女人所梳的发髻。
这时,突然有人飞了进来,她怔了怔,回过头,却发现进来的是原本应该陪着师父的二师姐。这一怔之间,还未梳拢的秀发又垂了下来。
灵凝也没有想到隐娘会在这里面,她见隐娘披头散发,眼带泪痕,脸色更是苍白而迷茫,不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道:“隐娘,你怎么了?”
隐娘慌忙转过身去,用水洗着脸庞,梳好发髻,回过头来展颜微笑:“我只是睡不着,进来洗一洗脸,清醒一下。师姐,你不是在陪师父么?”
灵凝脸一红,神情也有些慌乱:“我、我有些困了,师父就让我先回来了。”
隐娘疑惑地看着她,却见她的嘴角残留着什么东西。灵凝自己也意识到这点,赶紧飞到她的身边,用杯子接水漱口,脸上还带着胭脂般的红晕。隐娘看着镜中的灵凝,却见二师姐的发髻比自己还要凌乱,露在树叶小衣外头的胸脯上亦留着几滴浊白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的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曾在图书馆看到的那幅画面,心里揪然一痛。
灵凝抬起头来,见镜中的师妹呆呆地看着自己,俏脸更是发烫,似恼实羞地道:“师父他、他真是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