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三人中真正从凡人一步一步修起的,根本就只有红线一个人。而红线表面上虽然修了三百多年,但其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风魂一同被镇在涯垠冰湖里,真正算起“修行”的日子,她其实也并不比隐娘长了多少。
红线低着头,又道:“其实也不只是神通,在道德方面亦是一样,师父你虽然嘱咐我多读读经文,以防将来再度雷劫。但那些经文,灵凝和隐娘一看就会,俱是过目不忘,我却总跟看天书一般,既不明白里面叽哩呱拉的到底在说什么,强记的话,亦同样记不下来。前些日子与奇辰公主和焰华仙子聊到这些事时,她们都暗示我,让我先求师父你将我注籍为玉女,然后再广积善业,走三官成仙之路,虽然她们没有明说,但我又何尝看不出来?她们都觉得,以我的性子,只怕根本就度不过剩下的那两次雷劫。”
风魂问:“那你自己又怎么想?”
红线眼眉儿略提,道:“就算不成仙,这世上活了上千年的人和妖也多了去了,她们觉得我度不过雷劫,我就非要度给他们看,反正最多也不过就是一死罢了。”
“果然,”风魂笑道,“不过她们想的也并没有错,一般来说,修仙之人本就是以长生为最终目的,能消灾避厄,就绝不会去自找凶险。而雷劫又是成仙之道中最危险的一关,有其它路子的,都不会愿意去度雷劫。”
沉吟了一阵,又道:“你把紫绡剑拿给我看看。”
红线唤出紫绡剑,递给风魂,风魂将其拿在手中。剑在他的手中微微颤动,倒也并不特别抗拒他,风魂注视着那红潆潆的剑身,总觉得此剑比他三百多年前刚刚带下大荒境时,又多了一种玄奇难解的气质。
他随手一挥,剑光闪动,有若明月乍现。
“原来如此,”风魂忖道,“我一直觉得奇怪,红线这支剑既然能够跟天之琼矛对恃而丝毫不损,那在仙界怎么会如此藉藉无名?却原来它并不是没名气,而是太有名气了,只是被木公换了形貌,封了天地玄气而已。木公之所以封住它自身玄气,想来,一方面是因为它名气太大,蓦然入世,难免惹人贪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它妨碍使用之人的修行,这就跟我将东海秀霸剑送给援梁而自己不用,是同一个道理。太素赤霄剑自带九玄青云之气,东海秀霸剑自带四海霸气,当年红线刚刚开始修习太阴剑决,若是马上便可以动用剑身之内的天地玄气,对她的修行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而现在,红线自身的能力已在逐步提升,剑上被封印的玄气,自然也就慢慢解开了。”
他把剑交还红线,道:“你最近在读哪几篇经文?”
红线道:“《太上玄科》和《彩风书》。”
风魂道:“啊?”
“《太上玄科》是小师妹抄给我的,《彩风书》是灵凝从玄天带过来的,”红线很鄙夷地看着风魂,“师父你不会连它们的名字也没听过吧?说起来,我还真是不明白,如果说修仙之人必须修行道德,那师父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也有机会成仙入圣?如果说我经文背得不够,可师父你,难道就天天在背经文了?”
风魂头疼地看着她:“喂……”
红线却又一笑:“其实我也早就知道,师父你对长生不死这种事,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是不是?”
风魂苦笑道:“人活一生,开心最好,为了求个长生,一辈子唯唯诺诺,兢兢业业的,有何好处?有些人为了成仙,抛妻弃子,斩情断欲,在我看来,这样的人就算长生不死,也跟没活一样……咳,话题好像扯远了。总之,其它经文你都放下来,不用再背了,我另外念一篇给你听。”
他念道:“弘道真人弘道仙,阐扬正教汞和铅……等一下!”
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对着继续念:“铅飞雪浪流珠滚,覆下依然真土眠。土禀天符生碧叶,朵朵金花起紫烟。紫烟飞上凌霄殿,连连续续水花片。日月抛光朗大千,巽风吹起金花现。不得流珠不计铅,生灵聚景防危战……”
红线听着师父一字一句把它念完后,心中默背一番,不知怎的,这篇经文竟好像原本就在自己心中一般,记得丝毫无误,不由喜道:“师父,为何你念的这篇明明也是拗口,我却一听就懂,不像别的经文般,听得跟天书一般?”
风魂干咳一声,道:“其实也是我这做师父的错,一般的道家经文讲的都是清静无为,性命双修,与你的性子根本不合。你性情过偏,练的剑术也是专积阴气,而现在传世的道藏无一讲的不是阴阳平衡,与你的太阴剑决相冲突,你自然听不太懂,也不喜欢,硬叫你去背它们的话,倒弄得跟科举一般。习经之道贵在理解,你既然无法理解,当然也就背不进去。”
红线撇嘴,道:“我就说呢,那些经文,听在耳中时总是会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怎么听怎么别扭。那师父你这篇又是从哪来的?”
风魂道:“我念的这篇,却是上元夫人所传的《三元流珠经》,上元夫人与王母娘娘一样,都是在混元初期便已禀气成仙的金仙,只不过王母娘娘所承的,乃是西华太阴之气,上元夫人所承的,却是丹景明珠之气。这‘丹景明珠’指的其实便是月亮,日为阳,月为阴,自从上元夫人以分天四剑破虚而去后,这丹景明珠之气便已重回天地之间。”
“丹景明珠?!”红线怔怔地看了一眼紫绡剑,又看了一眼天空,若有所思。
剑光皎皎,原本通红的剑身,竟散出了几缕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