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递给李卿奴,问道:“卿奴,还记得为娘教给你的吗,这块布有何用途?”
李卿奴脸色一红,盯了眼那块白布,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低头道:“这是喜帕……”
“不错,这是喜帕!”皇后面色一沉,说道:“过了今晚,若这张喜帕上没能见红,你父皇就要用平南侯的鲜血,将它染红!”
李卿奴吃惊不小,先看向皇后,然后再盯着那张喜帕。
皇后面色变得和缓,笑道:“卿奴啊,为娘知道,你其实是喜欢那平南侯的,就算不为了别的,只为了他的命,你就顺从了你父皇之命吧!”
说罢,皇后将那张喜帕塞进了李卿奴的手里。
李卿奴没有抗拒。
她两手抓着喜帕,很用力……
“乖女儿,为娘亲自为你披上嫁衣吧……”皇后拿起那叠嫁衣,起身笑道。
李卿奴踌躇半晌,也慢慢起身,只不过低着脑袋,看不清她的脸色。
皇后见此,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半刻钟后。
安乐宫。
祝修远身着大红色的新郎礼袍,被两个雄壮的宫女带来此处。
祝修远沿途张望,发现安乐宫周围,没见到一个无干之人。
想来,梁帝是有意隐瞒他们的“婚事”。
安乐宫正殿之中,梁帝和皇后已经高高在坐。
安乐公主也到位了,身披一身绿色的新娘服,以团扇遮颜,祝修远看不清她是什么脸色。她的左右两边,也有两个雄壮的宫女,裹夹着她,似乎是怕她忽然丢下团扇,然后跑了。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但周围没有一个宾客,仅只有几个宫女太监罢了。
梁帝和皇后坐在上面,笑容不断,老两口还不是对一下眼神……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简单的婚礼,很快便完成了。
相对于安乐公主的身份来说,这场婚礼真的太过简单,甚至比一般的平民之家娶亲都不如,很多流程,都被省略掉了。
在此期间,祝修远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左右架着他的两个雄壮宫女摆弄着,做出各种拜堂的动作。
祝修远知道反抗不了,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他也挺配合,但从不主动,就算一个弯腰的动作,都需要宫女们帮他做出来。
没办法,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反抗了。
但梁帝和皇后却不管这些,他们坐在上面,看得那是津津有味!
而与祝修远拜堂的李卿奴,她倒是挺主动的进行着婚礼的各种动作,比如弯腰一拜之类,而且她动作缓慢而优雅,极为认真。
但因为团扇遮颜,祝修远瞧不见她的脸色,只能看见那团扇之上,她云鬓高叠,发丝光可鉴人……
“送入洞房!”
转眼间,婚礼就进行到了最后。
这么快就进入洞房了!
话音一落,祝修远和李卿奴就被宫女们裹夹着,离开正殿,往寝宫走去。
这时,李卿奴已经放下了遮颜的扇子,祝修远立即看去,其五官端正面容娇美,自不必多说,迎着祝修远的视线,李卿奴羞涩的低下了脑袋。
前往洞房的路上,没有人说话。
只有众人的脚步声。
不一时,来到洞房门前,宫女推开房门,祝修远和李卿奴先后走进其中。
然后,所有宫女同时退出房门,砰的一声关门,然后门外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最后咔嚓一声响,她们还上锁了。
祝修远摇头,哭笑不得,瞥向身侧的李卿奴,却见李卿奴脸色潮红,不敢与他视线接触,慌得别开了头去。
祝修远也不多说,叹了口气,转而打量起这间洞房来。
看得出,这里应该是李卿奴小时候住在宫里的寝宫,只不过现在,这寝宫中一片红,到处都挂满了红绸、红灯笼,还贴满了“囍”字。
再一看自己和李卿奴所穿的衣服……嘿,这还真像是一个洞房!
“公主,驸马爷,房内的桌上已经备下了酒菜,公主和驸马爷请先用膳,稍后奴婢们在来收拾残羹。”
门外传来容嬷嬷般的声音。
祝修远往房间中的圆桌看去,果然,桌上摆满了一整桌的酒菜,还冒着热气。
祝修远看向李卿奴,叹了口气,说道:“公主殿下,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了,折腾了这半日,想必公主殿下也饿了吧,我们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
李卿奴侧过了身去,没有回应。
祝修远摇了摇头,径直走向圆桌旁,拉开凳子坐下,拿起筷子就吃喝起来。
房门处,李卿奴看着祝修远吃喝的背影,心里一阵愕然,心说师兄还真是宽心,都这样了,他竟还能吃得下去。
“公主殿下,人是铁饭是钢,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不然待会儿如何想办法逃出去呢?”
“逃?”
这句话点醒了李卿奴。
她莲步轻移走过来,在小圆桌旁坐下,缓缓说道:“师兄……有所不知,这皇宫中守卫森严,而师兄……恐怕不易逃脱。”
“先吃点东西吧。”祝修远拿起一双筷子,塞进李卿奴手中,李卿奴茫然接过。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我在出使梁国之前,就做了周密的安排,他们见我晚上没有出宫的话,肯定会想办法前来解救我的。”
祝修远心里正是明白这一点,他才能放宽心的大吃大喝。
“原来如此!”
李卿奴点头。
然后悄悄的,将紧攥在手里的那方喜帕,塞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同时长出一口气。
但心里也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是师妹她们吗?”李卿奴又问。
“嗯,还有寇婉婉。”
“哦。”
“你吃啊,可别饿着肚子了。”
“好!”
李卿奴便缓慢的吃喝起来。
这时,天色早已经黑透。
洞房中点着数支大红色的喜烛。
喜烛发出的光线偏红,照射在红色的红绸及喜庆的大红“囍”字上,整个房间内,就显得更红了。
这种氛围……
不一时,祝修远放下筷子,舒服的拍了拍肚皮,笑道:“好吃,好吃,你们梁国的菜肴也算别具一格了。”
李卿奴见此,也放下筷子,她实际上没怎么吃,但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师兄,你第一次来梁国,就遇到这样的事,我……”
“公主殿下,我知道的,这不怪你。”
“多谢师兄。诶,师兄好不容易来一趟,本该是师妹带着你和贞儿妹妹一起,好好的逛一逛整个长安城的。但是现在,诶……”
祝修远看向她。
李卿奴现在的红妆,在喜烛的映照之下,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种别样的美,祝修远看了一眼后,便移开目光,不敢多看。
他怕一个没忍住,真与李卿奴洞房。
主要是这洞房中的氛围,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而今天晚上的李卿奴,在喜烛的照射下,看起来真的很美。
祝修远承认,他其实是一只大猪蹄子,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他已有些蠢蠢欲动,所以他怕一个没忍住,就弄出人命的事来……
“其实我们已经逛过长安城了……”
祝修远将前几日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这时,门外传来铁链的哗哗声,还有开锁声,接着房门被推开,几个宫女走进,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
祝修远探头,往房外盯了一眼。
透过房门,只见夜空如洗,挂满了星斗,院子中的走廊上,也挂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显得喜庆。
然而,祝修远还待细看,一个雄壮的宫女忽然堵住了门口,盯着祝修远,看她那个眼神儿,似乎是怕祝修远夺门而逃!
祝修远摇头苦笑。
收回视线。
他不可能自己夺门而逃的,等着人来解救才是正理。
再说这宫里这么大,他能逃哪儿去?
祝修远在这皇宫里,早就迷路了!
……
与此同时。
皇宫之外。
早已等得焦头烂额的言大山等人,终于等来了一个人,但不是从梁国皇宫中出来的祝修远,而是寇婉婉的一个手下,言大山曾与此人有过多次接触。
这人在言大山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言大山就带着十余家将返回了驿馆。
驿馆之中,灯火通明。
客厅。
董淑贞、寇婉婉,还有刚刚赶回来的言大山,以及夏舞和小环等,众人齐聚一堂。
“寇妖精,别卖关子了,夫君在那梁国皇宫之中,到底怎么了?”董淑贞焦急问道。
“夫人请放心吧,那梁帝虽然强留了公子,但公子并无大碍,相反,公子待在那梁国皇宫之中,应该还很舒服!”
寇婉婉咧嘴一笑。
与董淑贞的焦急形成鲜明的对比。
“什么意思?”董淑贞问道。
“夫人你想啊,那梁帝强留公子,是为了留公子在梁国,为他梁国效力,所以梁帝客气着呢,公子短时间内不会有事的。”寇婉婉笑道。
自然,梁帝的“客气”,究竟是什么,寇婉婉自然不会说。
没错。
自祝修远走进梁国皇宫的那一刻起,寇婉婉也就同步潜入了宫内。
她曾亲眼看见,祝修远与李卿奴拜堂的那一幕。
但她并没有阻止。
反而乐见其成。
记得以前,在陈国的京城,那天是上元佳节,祝修远、李继业、李卿奴,还有寇婉婉、董淑贞、董漱玉等人,一起坐船畅游秦淮河。
在那大船上,他们曾玩了捉迷藏的游戏。
游戏的末尾,寇婉婉搞恶作剧,在黑灯瞎火中,竟让祝修远无意的撞到了李卿奴……
还让祝修远在无意中,亲手丈量了李卿奴那一对傲人的欧派。
从那一次的故意为之,到今晚在梁国皇宫中的乐见其成,寇婉婉其实事有意撮合祝修远和寇婉婉两人的。
确定祝修远和李卿奴入了洞房,并且祝修远今晚上没有危险后,寇婉婉这才离开梁国皇宫……
至于寇婉婉为何有意撮合祝修远和李卿奴两人,这就不得而知了。
但大体上,撮合李卿奴,与撺掇祝修远拿下尤贵妃的动机是一致的……
“夫人,还有各位,公子暂无危险,但我们也要在今晚……后半夜,将公子救出,然后立即按照预设的线路逃回黔中!”
寇婉婉笑着看向董淑贞和言大山等人。
“夫君暂无危险就好。”董淑贞松了口,然后又疑惑:“可是为什么要等到后半夜?”
“夫人,后半夜就连看门狗都睡了,皇宫的防守也相对薄弱一些,我们那时动手,将出其不意!”寇婉婉胡扯道。
“也对……”董淑贞和言大山等人都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来详细计划一下,后半夜如何行动……”
……
皇宫。
安乐宫。
洞房之中。
少女手腕那么粗的大红喜烛,还在静静燃烧,发出的光线偏红,为这洞房营造出一种略显暧昧的氛围。
李卿奴一身绿色新娘礼服,头戴凤冠,她衣衫完整,妆容未卸,高耸如云的发髻及满头珠翠等,也还保持着最初的形态。
李卿奴就这样,端坐在喜床的床沿。
她两腿并拢,两手放在腿上,互相紧握,脑袋稍微低着,喜烛的光芒映照在她脸上,显得娇美。
祝修远则坐在圆桌旁的凳子上,以手支头,面朝喜床的方向,在那发呆。
静静的夜。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门外值守的宫女们,并没有片刻离开。
走廊上的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将宫女们的影子投射在纸糊的门窗上,影子如山岳一般巨大!
“哈……”祝修远一手支着头,一手捂嘴打哈欠,一幅很困的样子。
“师兄……要不先躺一趟吧,夜里还很长。”李卿奴起身,将喜床让出来。
“不用不用,我还撑得住。”祝修远摆手,他干脆起身,在洞房中走动,顺便舒展四肢。
“师兄。”李卿奴走上前几步。
“嗯?”
“师兄被困于此,都是父皇的错,但……师兄,师妹先给你赔个不是吧!”李卿奴说着,便盈盈一拜。
“这不怪你!”祝修远刚好走到李卿奴面前,他下意识转身,面朝着她,并伸出两手,抓住李卿奴两个纤细的胳膊,将之扶起。
待扶起之后,祝修远这才觉察到方才唐突了,于是后退一步,说道:“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错不在你,我其实也不埋怨梁帝,你就不用自责了。”
“多谢师兄体谅!”
李卿奴又再盈盈一拜。
这次祝修远没去扶她。
“待会儿贞儿妹妹她们来救师兄的时候,我可以做人质,那样就不会有人拦住去路了……”李卿奴说道。
“看情况吧,若事态紧急,说不定还真需要公主殿下帮帮忙。”祝修远也没矫情。
“师兄请放心,我一定会将师兄安全送出梁国!”李卿奴抬头看着他,面色坚定。
祝修远直面着李卿奴,他心里忽然一动。
想起了一桩“陈年旧案”。
那是去年上元佳节,他们一行坐船畅游秦淮河,他们还玩了捉迷藏的游戏……黑灯瞎火中,祝修远曾失手,按了李卿奴心口一把。
他至今都还清晰的记得那个手感……
心里想着这段往事,祝修远下意识稍低了脑袋,往李卿奴心口看去。
李卿奴似有所感,忙看了祝修远一眼,然后一脸茫然。
当时,这件乌龙事件发生之后,祝修远就曾想当面给李卿奴赔礼道歉来着。
但是,李卿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直到李卿奴启程返回梁国,祝修远也没有将这桩事件了结。
为此,祝修远还曾内疚了好一阵。
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祝修远也忘了这桩陈年之事。
直至方才,祝修远才想起……
但是,那件事其实也挺尴尬的,而李卿奴似乎也忘记了,那……还要不要旧事重提呢?
祝修远陷入了纠结。
陷入纠结状态的祝修远,已经忘了,他还紧盯了人家的心口呢。
李卿奴茫然一阵,顺着祝修远的视线看去……
轰!
李卿奴脑中炸开,心里一阵阵悸动。
她清楚的记得,母后所传授给她的那些羞人知识,还有那些坏书上的各种插图。
现在祝修远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让她心里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师兄……师兄莫不是想和我……行那周公之礼不成?”
“若师兄果真有此意,那我……我该怎么办呢?”
“按理说,我已经与师兄拜堂,若师兄要……要与我行那周公之礼,我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这场婚礼……”一想到这个,李卿奴不由黯然神伤,她何曾没有想过八抬大轿抬着嫁人的场景呢。
可是今天晚上算怎么回事?
这婚礼太简陋,简直就像是过家家,太草率了。
再说,今晚上贞儿妹妹她们还要来……若是被发现的话,岂不羞死人了?
那么事情又回到那个纠结的问题上了:“若师兄要……要的话,我该怎么办?”
“……”
李卿奴正心乱如麻的时候,祝修远已经回神,并拿定了主意。
他先看了看李卿奴,深吸口气,说道:“公主殿下,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向你道歉。”
李卿奴也回过神来,听了祝修远的话后,她又陷入了思索。
“那件事实非我本意,只因当时黑灯瞎火,我的脚被……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所以才……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