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二人回巴黎。今天是立法议会的内部集会日,身为轮值议长的布里索已派人给罗兰夫妇传来话,说自己与维尼奥等人估计要到晚上点8之后来内阁大臣官邸聚会。
如果平日有时间,玛侬-罗兰也会陪丈夫到旺多姆广场五号公寓里,拜访维尼奥。那栋大房子属于一位已逝银行家的遗孀。很多人传言,这位富有的美貌寡妇已成为41岁维尼奥的情妇,但玛侬不怎么在意他人的私事。
公平的说,维尼奥并非人们传说中的英俊形象,他那苍白沉重的脸上因为天花有了一些斑点,大鼻梁、大脸庞与小眼睛之间显得不够匀称。不过,当他站在讲坛时,就变了另外一个人,举止优雅如世家贵族,嗓音洪亮震撼会场,举手投足间都令人肃然起敬。
想起讲演,或许雅各宾派俱乐部里最喜欢登台演说的会员,就非罗伯斯庇尔莫属。有时,为了一个毫无意义或是毫无争议的话题,那个戴着绿色眼睛,脸色苍白的阿拉斯人能待在讲坛上,侃侃而谈2,3个小时,全然不顾及他人感受。
在1792年之前,罗兰夫妇与罗伯斯庇尔的关系非常密切。战神广场事件那天,罗兰夫妇曾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在混乱的人群中搜救罗伯斯庇尔。当晚,罗兰本人甚至还贿赂两个监狱里的看守,打探罗伯斯庇尔是否被军警逮捕。
一周前,玛侬从一位英国作曲家那里听到这样一段评价罗伯斯庇尔的话:
“他是个严肃的人,严守着他的原则和骄傲;他相貌平凡,举止不带任何感情,穿着不带任何纨绔之气,绝不贪腐,憎恶财富。说实话,从他身上,任何人都看不出法国男人固有的好色本质……我曾在俱乐部近距离观察过他。罗伯斯庇尔的性格确实值得引人深思,他会利用分分秒秒追求自己向往的结果。”
但现在,因为罗伯斯庇尔坚持反对布里索的对外战争,加之他那政治上天生的多疑性格,以及对政见不同者的极度敌意,导致大家的关系渐行渐远。事实上,罗伯斯庇尔在1792年的巴黎政治生活中几乎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能跟随这位不可腐朽者的人变得寥寥无几。就连脾气最好的挚友,佩蒂翁也疏远了阿拉斯人。
玛侬-罗兰确信,还有一个导致罗伯斯庇尔陷入政治孤立的原因,就是他的房东,杜普莱一家人。在搬家之后,罗伯斯庇尔的野心开始膨胀起来。之前在之前的圣通日大街的住所,他和他的朋友们是可以经常见面。等到搬进杜普莱家后,他就慢慢的消失在众人之中。杜普莱一家将罗伯斯庇尔与现实社会隔绝起来,热爱他,崇敬他,让他每天沉浸于崇拜之中,让他的骄傲与自负日益膨胀……
唯一值得罗伯斯庇尔感到庆幸的是,身为巴黎检察长的乔治-丹东居然在巴黎市政厅以及雅各宾派俱乐部的数次会议上,发言支持了罗伯斯庇尔那似是而非的观点与主张。这令躺在病床上多日的不可腐朽者心中多少感觉有些安慰。不过,大部分人都明白,丹东此举是在发泄他对布里索议员的不满情绪,那是丹东没能从3月内阁中获得司法大臣一职。
从回到巴黎的那一天开始,玛侬就不曾喜欢过丹东,他举止鲁莽,说话粗俗,喜欢不分场合的讲述一些低级趣味的小笑话,那张令人作呕的带有难看刀疤的丑陋大脸,以及香槟农民的简陋习气,都令罗兰夫人每每退避三舍。
“除了自甘堕落的人才愿意同丹东成为朋友!”玛侬-罗兰如是评论说。
然而,布里索曾微笑着加以反驳说,“那安德鲁呢,他与丹东关系非常好,两个人都还是香槟老乡。不过,你似乎对那位兰斯孤儿很是看中。”
“看中?也许吧!”玛侬笑道。
自从“里昂事件”之后,她与安德鲁那一点点情丝就被大家斩断。所谓的看中,更多是在强调安德鲁在法国政坛的巨大影响力。从去年11月到今年的4月,安德鲁远离巴黎的5个度月的时间里,他的一举一动依然牵动着巴黎政客们的敏感神经。没人再敢忽视安德鲁,那是忽视他的人都已受到了惩戒,其中就包括罗兰夫妇。
想到这里,玛侬-罗兰内心有些坐立不安,她放下酒杯,准备去后花园里散散心,却发现门缝里面塞进来了一封密函。这是罗兰夫妇的要求,在内阁大臣们召集会议期间,任何信件必须先通过罗兰夫人的小书房进行传递。
玛侬-罗兰从地毯上拾起信件,拆开一看,立刻面色突变。她转身急行几步,双手奋力推开了小书房连接内阁会议室的房门。
罗兰夫人并对着满脸惊愕的丈夫,以及面色不悦的大臣们说了一句。
“安德鲁回巴黎了!”
此时,玛侬-罗兰语调哀愁,面容苍白。
……
安德鲁是4月18日下午抵达巴黎的,与往常一般,这位大人物入城时没有大张旗鼓的,只是悄悄的来到圣路易岛别墅。一番洗漱打扮,并享受了丰盛晚餐过后,安德鲁一直等到傍晚时分,这才驱车赶往马术学校,准备向立法议会报道与述职。
刚入议会大厅,安德鲁便望见半数以上的议员已纷纷起立,众人齐声鼓掌,继而高呼“安德鲁万岁!”“蔗糖万岁!”“咖啡万岁!”的口号。
很显然,高贵的议员们同样囊中羞涩,曾被天价的咖啡和蔗糖折磨的死去活来,如今遇到成功解救自己于困难的大恩人,自然要好好感谢一番,不过是多吆喝几声而已。此外,以安德鲁在立法议会的诸多成就,也值得受到如此的尊重。
对此,安德鲁很是洋洋自得,他频频的向欢呼自己的议员们挥手致意,满脸笑容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5分钟之后,掌声与欢呼声才逐渐平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