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着手:“大起大落,身体经不住折腾,不知他能否受得住,今晚看看状况,再做计较。”
“好。”商沉转眼看那少年,少年的眸子紧闭,汗水遍身,一手还在握着那根捣药杵,却逐渐呼吸均匀,无知无觉地睡过去了。
“去洗洗吧,身上到处都是血。”道长道,“今晚你再过来。”
“是。”
他方才搬家不过搬到一半,衣物书籍尚未整理,全都在院中的筐子里摆着。山间天气变幻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要下雨,他不能让这些锅碗瓢盆在院子里不管,于是将东西搬进房间里略做整理。忙活半天,等洗过澡再出来时,天已经入夜了。
此时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只听说掌门被惊动,好几个弟子被牵连进来,眼下正被人叫去问话。商沉来到草药房中,只见甄敛神色肃然,一见他出现,招手将他唤到跟前,在几个道长面前问道:“你如何发现他的?”
商沉掂量着那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甄敛见他如此模样,将身边的人支开了,说道:“不妨事,你知道这孩子是谁?”
“不知。”
甄敛的神色略有一丝愧疚:“那是早年道中一位道长的孩子。”
商沉无语。既然是位道长的孩子,那便是仙家子,虽说御虚道向来推崇里外平等,但仙家子都是各位道长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玩过抱过,心里对他们总比山下来的弟子亲近些,怎么会无人照顾看管,以至变成这样?
“刚才那两个弟子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我找人问了许久,才问清楚。”甄敛说道,“这位道长姓素,比我还要大些,常年云游在外。十三年前,素道长突然返家,带回来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丢给一位隋道长后便又即刻走了。这隋道长看他走得急,实在无法,将孩子交给一个弟子看着。可是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长年累月地不醒,只是躺在床上。”
甄敛说得仔细,商沉静默无言地听着。
开始时隋道长偶尔来看他,那弟子职责所在不敢怠慢,用小米粥每日喂他,照顾得倒也妥帖。之后这弟子试炼不成之后要下山,那时隋道长已经闭关,便将这孩子交给当时管事的白道长照顾。一来二去,人情都淡了,白道长不认识这位素道长,也并没太将这孩子往心里去,于是找了现在这两个弟子照顾他。这两人照顾一两年也还好,可六七年过去,白道长似乎将他忘了,一个来看他问他的人也没有,谁也不将他当回事,他们便对这少年生了怠倦之心。
甄敛有些地方说得含糊,可商沉也能猜出,这两人对这少年的疏忽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一开始只是懒惰替他换床铺,并无其他,可正如那草药房的道长说的,长年累月地躺在床上,被子不换,不晒太阳,迟早生霉发臭。那少年的背下常年贴着潮湿的被子,他们发现得迟了,生了疮,招来了生腐,他们觉得恶心,又不敢让人知道,生怕让人责罚,于是藏着掖着。反正这少年从来没醒过,早晚是要死的命,他们见即便这样也无人来查,越发放宽了心,多少也想着这孩子*屏蔽的关键字*也算了,来世投个好人家,大家干净了事。
可这少年也不知怎的,无论怎么疏于照顾也好,就是含着一口气。天天喂,他也不会好些,隔几天喂,他也不会断气。一来二去,这两人几天不去看他,去看也不过喂几口粥,捂着鼻子赶紧走人,以至于连这孩子最近手指能动了都不知道。
商沉走到方才帮那少年疗伤的道长身边,问道:“如何?”
“暂时不知,要看今夜。他年纪轻,两枚丹药重了些,却不得不如此。”那道长又说,“这孩子能活下来还好,若活不下来,依照门规,怕要那两个弟子偿命了。”
忽然间,那少年休息的房门打开,一个弟子从里面飞奔出来:“醒了!醒了!”
甄敛听了即刻往房间里面走,不多时,又找了几个道长进去看他,房间里的说话声不明,商沉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议论什么,不多时,只见甄敛急匆匆地走出来:“商沉!”
他不耐地朝商沉招手,着急得要命,商沉连忙快步走上去,目光扫过,只见那少年面颊通红,大汗淋漓,似乎已经在走火入魔之态,在床上挣扎翻滚。
“去我房中找化气散,快。”甄敛十万火急地吩咐,“就在我平时放棋子的那匣子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