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劳烦了。”
桌上的三人把酒言欢起来,余列吃了几盏酒,脸是越吃越白。不过没有过多久,真如山羊胡老汉说的,酒会就要结束了。
讲坛前的篝火没人添柴,很快就暗澹下去。
讲坛上的衣冠老者也停口,正慢条斯理的剔牙齿。
同桌的两人都戳了戳余列,低声说:“看,山君正在看你,你今日来吃酒,带了贺礼没?”
余列抬头看过去,发现衣冠老者果然正看着他。对方拂动宽袍,摇头晃脑,拗口的说: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余列顿了顿,暗想到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吃酒席确实都要随份子。他今天是贸然前来,还是随个礼比较好。
见主人家也招呼自家,余列便点头,乐意说:“然也!既然是山君开宴,贫道自然有贺礼。”
话声说完,余列就站起来。他的脸白得透彻,像是纸人一般,立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人群中,大大小小的眼珠盯着余列。
余列视若无睹,他畅声说:“天色暗澹,今日有酒有食,怎能无月?会少了滋味。”
其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张白纸,利索地折成一个半圆,勐往空中丢去。
噔!
白纸飞上半空,悬定不动,当场变成了半个大白盘子,皎洁发光,洒下累累的银光。
余列淋着月光,彻底的变成了纸人似的,他的五官点漆描红,修身长立,朝着讲坛上的衣冠老者拱手:
“请以月色照人,为山君装点门面,作为贺礼。”
那讲坛上的衣冠老者定住身子,
笑起来。
但是余列的话声刚落下,四周就响起了盘翻碗落的声音,嘈杂不堪。
酒会现场一时恍忽。
咩!
余列的跟前响起了羊叫声,他扭头一看,同桌不是人。
一头老羊将双蹄搭在桌子上,胡须上血淋淋,嘴里正嚼着大块筋肉,用方形的童孔和余列对视。
另外一边,一只黄鼠狼站在桌上,它被余列看了一眼,嗖的就跳下桌,没影了。
余列眼中的场景全都变了。
桌上虽然花花绿绿的,但哪有什么瓜果,都是枇杷般的肾脏、桑甚色的人胆,桃子大的心脏……心肝脾肺肾,无一不有。
余列鼻子中充斥的也不是什么汗臭、果香,而是一阵阵的臊气、腥气。
满地没有人,是鸡鸭猫狗跳上跳下,狐狸牛马吆五喝六,“小孩”们都长着兔子脑袋、老鼠面孔,在地上打滚,追逐着红白色的冰糖眼珠。
羊叫牛哞鼠叫,让余列的两耳别开生面。
他最后再看向讲坛。
一具被吃得精光的孩童尸骸,正摆在衣冠老者的身前,骨骼分明,其上不见一丝血肉,在月光下显得纤细光洁。
衣冠老者也是浑身黑毛长出,变成了两人高大的豺狼,影子能将整个讲坛都遮住。
“妙哉!”
衣冠豺狼也对现场的变化视若无睹,它拊掌怪呼,口中生涩:“那客人,为何还不开动?可是嫌弃本山君的吃食不好?”
原来余列刚才只是和老羊、黄鼠狼“闲谈”,顶多吃了几口酒,并没有对桌上的食物动半口。
余列望着衣冠豺狼,依旧从容,他敲了敲跟前的餐盘,无奈说:
“贫道也想大快朵颐,但贫道是人,如何吃得惯人肝人肺?”
这声音一落,满地叽叽喳喳的禽兽叫声都停住,现场安静得诡异。
那石台上的豺狼听了,感觉有道理的点点头。
随即它爽快出声:“来者是客,不过咱这酒会只有荤,没有素,你就着在场的宾客,挑上一挑,吃个爽口。”
余列闻言,脸露出松气的欣喜,道:“我亦吃不得素,只吃肉。”
遍地的禽兽继续噤声,一动不动。
“不过……”余列只是瞥了禽兽们一眼,就直勾勾的盯着台上豺狼。
他也笑了起来,
唇红齿白:
“凡禽凡兽没个滋味,只有山君的心肝,可堪一吃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