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痕满地无人省,露湿琅轩影,闲阶小立倍荒凉,还剩旧时月色在潇湘。
薄情转是多情景,曲曲柔肠碎,红纸向壁字模糊,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一封薄薄的书简,寄托了两人无限的哀愁,读完天娴从遥远的拉图国寄来的千言万语,幽玥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中,书简中有天娴的快乐、哀愁,记录下她所有的喜怒哀愁悲苦,她的人生百态,从每个字中可以读出,她不在是当年那个任性活泼的小公主了,她有了她需要用所有勇气与力量去守护的人,她用深沉的目光去打量人与物,是呀!时间在不停的走动,四季都在不停的更替,谁不在变化,夕城斜阳下,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不也掺和了红尘中的俗事里来了,还学会了分析与领悟,世间没有亘古不变的永恒,有的只是记忆罢了,书简上提到一句话,让幽玥感慨万千:吾母薨,泣血念之,深宫一生,黄土一抔。
懿孝太妃----卿天娴的生母,听闻出身于薛家远支,因貌美入宫,生女后恩宠不在。幽玥从未见过她,所有的了解都是从天娴的只言片语中听来的,因天娴晋封公主和亲,为抚其母,加绥为太妃之名,她的一生,如那深宫中的花朵,静静的开又静静的败了,不知在她花开正浓时,有谁为她驻足有谁为她留恋过,或许,她并不稀罕他人的驻足与留恋,她像风一样的女子,刮来了又去了。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深宫中的女人,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孤寂陪伴一生,左右不了自己的一生,也决定不了子女的命运,她们只能听之任之,摆之弄之,不可有半分不喜之色,也不能有半句不敬之词,她们更多的选择了沉默与忍受,一生的幸福均系在了一个或许未谋面的男子身上,而后一生的荣辱均与他息息相关,不知是一种幸还是吧幸,相较于其它嫔妃,她或许世幸运的,阳随帝死后,她未被殉葬,离开了深宫,呼吸了新鲜自由的空气,能无拘无束的欢笑一场,有女为其尽孝道,她或许是含笑而去也未可知。
深宫里的另一个女人---茹太皇太后茹卉。幽玥想起那个夜晚,那个失去往日威严,只是一个垂死的老人,她卸下了她的伪装,到处寻求别人的宽慰,她的一生都在内疚中度过的,不知人生若可重来一次,她是否愿意从新选择,她在权势中迷失了自我,既然寻求不到温暖,那自己就做自己的太阳,她高傲了一生,只不过是用来掩盖内心的彷徨,同样她的高傲与自私也毁了她的一生,更是毁了三个人的一生,她一生深爱斗谷琛,可从不敢对人言,她一直在悔恨中祈祷,可无法更改事实,她一生都想见见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早生死两不知了,有得有失,最后也是一缕孤苦的香魂罢了。
幽玥从床榻上下来,活动活动筋骨,几月来,自己一直疾病缠身,多半时间都是卧床休息,午后的阳光正好,难得今日未阴雨绵绵,看着外面苍翠可遮人的芭蕉叶,幽玥不想在悲哀中徘徊,想出去看看,来到临淄几月有余,还从未看看外面的世界,这里与襄凡真的是另一个世界,到处可见参天古木,高耸入天,水泽遍布,空气中都是水的清香气,一月来都有大半月在烟雨蒙蒙中,藤蔓茂盛,无高山峻岭,河流湍急,虽说身体旧疾复发,但长期卧榻休息,幽玥怕自己成废人了,心中向往自由的种子瞧瞧发芽了,搁下书简,穿屐而出。
“圆豆,你怎么了?”乍然见屋檐下独坐的圆豆,一脸泫然欲泣状,幽玥大吃一惊,圆豆儿时就不喜言语,在夕城时就斯文内敛,与当时打闹取笑的小伙伴们形成鲜明的对比,遭逢巨变之后,她变的更沉默寡言,虽说已长成了个大姑娘,出落的水灵标志,可平日里也冷淡淡的,偶尔对自己展颜一笑,甜甜的叫声“姐姐”就是一种奢侈了,“没,没,触景伤情了”圆豆一边惊慌的拭泪一边慌忙的辩解,羞红了脸,一副局促不安状,像足了受了气的小媳妇,无人去诉苦,只能独咽苦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幽玥想到了冯怜说的女人第六感觉,难道真的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笑道:“想虎子了?担心他的安危?”卑人一直来犯,他们熟悉水战,船高人多,卿天羽一直败绩不断,众将士也是苦不堪言,卿浩作为卿天羽的前锋,虽说作战勇猛,身先士卒,可也挽不回既定的败局,卿天羽急需一场胜仗来平定卑人的反抗,之后才有和谈的筹码,人们稳定才能安于生产,可以少胜多之战不是说胜就胜的,更何况是眼下这种局面,困难重重,“不是”圆豆立马否认,“有心事?”,“没有”幽玥笑了,圆豆也有了女儿家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还失言否认,她一定是在牵挂虎子,但你不言我不语,一切都在不言中,可意会不可言传罢了。
“等平定了,让卿天羽给你们赐婚可好?”你们当然是指卿浩与卿诉,他们从小就有婚约在身,相信夕城里的所有亲人都乐意促成这桩美事的,平日里,虎子是喜欢没事有事往自己这来串门的,还不是因为圆豆的缘故,大家笑而不语,卿天羽还戏趣虎子平日里威风凛凛,到了圆豆面前就成了愣头青,毛手毛脚。
“啊,不好!不好!”圆豆否定的又急又快,“不说了,姐姐,我----我有事去”圆豆生怕幽玥看出端倪,羞红了脸,慌忙跑去,她的内心一会儿是春风化雨般绵柔一会儿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在火与冰之中煎熬着,不可说!说不得!
生平不会相思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赊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后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看着慌乱中连鞋都顾不上的圆豆,幽玥欢笑出声,没想到一提及虎子,圆豆会害羞至此,少女怀春,袜瑏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应该就是眼下这副景致吧!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很纯情的一番思念,怕人知,羞人知,可爱极了!这种单纯的情感离自己远去了,当年的自己,在落日里,在烛火下,对着自己喜爱之人是否也是这番娇羞状。幽玥不禁苦笑,物是人非,今生再无可能,自己又何必在这惺惺作态,作茧自缚终究是害人害已,有半块带着体温的翔龙玉陪伴自己,此生足矣!
喜欢是霞光满天惹人羡,而爱不同,是春风细雨润无声,都是情感的化身,形式不同而已。
走了停,停了憩,憩了又走,幽玥模糊中觉得自己走了很长时间,但很奇怪没有体力不支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养了几个月病,一出来嗅到了自由的味道,被这种味道诱惑了,拼命的追逐,恨不得有双翅膀,飞到九霄云外去,把心放在云端,与云一起去行走,听江河的咆哮,听松海的低吟,在每一个快乐的地方停驻,把快乐的种子洒向人间的每一个角落,幽玥心情轻松,可惜一路走来,行人未见几个,家家户户也是大门紧闭,街市上多为萧条,那风中摇动的条幅在独自诉说着往日的繁荣,没有
想到,战争已到了如此恶劣的地步,卧床几月,几乎与外面的消息隔绝了,冯怜多嘴可后来也不愿多说,卿天羽每次都是副神清气闲样,哪知人后是如此急迫状。
肆硕骑虽是一支劲旅,能征善战,以快、稳、狠著称,突袭为最擅长手段,在一马平川、宽阔无垠的阳、诏两国可大显身手,来了临淄-----这块卑人土生土长的地方,就显得捉衣见肘,寸步难行,当年占临,卿天羽拥的是突袭皇室这一不光彩手腕,临国皇室虽说俯首称臣,但各路义军以及未能收编的军队依旧是反对的主力军,卿天羽被赶到这块民风彪悍之地,苏家虽不能名正言顺处死他,更希望借他人手杀之而后快。
“没有想到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幽玥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对方强大,可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卿天羽兵败如山倒,而后生不如死,要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这可是卿天羽希望里的最后一丝火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丝希望无论如何也不可掐灭,“请问老伯,护城河怎么走?”
“小伙子,快打起来了,你去那干啥?”大爷急匆匆赶路,“那边,直走下去一里地就到了,当心呀!”老人善心提醒。
“谢了”幽玥微笑谢过,她意已决,不论卿天羽对于这场风雨做了怎样的布置,自己一定要身临其境去窥探一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种久违的顽皮少女心涌了出来,一种大侠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经过了生离死别与战争的残酷,花季时的许多观点也改变了,战争是一种罪恶,若之后的长治久安必须如此才能换来,那也就无可厚非了,正义的战争远远好于苟且偷生,曾经的自己排斥一切战争,现在的自己用客观的眼光去打量客观的事情,卿天羽与卑人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能给百姓带来安康乐业的就是英雄,若此战之后,能换来临淄的安宁,能让卿天羽缔造一个长治久安的和平社会,风雨不可免,那就坦然面对吧!
听闻卑人善水战,临国雨水充沛,水泽甚多,登上古城楼,乍见之下,幽玥也感慨万千,若不是战船密布,真想学文人,挥袖高呼:秋水共长天一色。这壮阔的江面,让见者豪情万丈,琼琅山的洱沧像根细带,水势平缓,温柔乖顺,而临国的洱沧江,像一面巨大无比的天镜,是哪位赶路的仙女遗失的吧!江水是透明的,无色中泛出耀目的白光,天色阴沉,虽未细雨绵绵,未见阳光,但处处都折射出耀目的阳光,江面上战船无数,有序排列着,船骑双行,沿江而来,给人一种错觉,船只高耸入天,都惊动了天上赶路的仙娥,黑色的旗帜迎风飘扬,似乎它飘落下来,就可遮盖住整个临淄,船上人影窜动,距离太远,像一个个急速移动的小黑点,密密麻麻,分不清方向也辨不清容貌,临淄的太阳是个极其顽皮任性的小孩童,前一刻还阴云密布,此刻又笑脸相迎,一缕阳光打在船身上,整个江面倒影里全是船只巨大的身影,似乎水上水下全是战船,只需一通鼓毕,便可直取临淄,临淄已是囊中之物,伸手可取。
“真壮观!”这是幽玥发自内心的感叹,可之后是长长的沉默,对方越强大,卿天羽失败可能性就越大,当年他被茹太皇太后迎回,受斗谷琛将军的深恩入肆硕骑,夺嫡路上失败而被逼选择装疯卖傻,杀出一条生路退守临国,临淄已经是他最后的容身之地,瀚澜大陆是大,可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退无可退,此战若败,等待卿天羽的只有死路一条,同样,他也将抱憾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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