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红了,就像一个被主人抓住的正在行窃的贼,“我想说,我喜欢你”在心底念了无数遍,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音权就是我了半天,不知该从何说起。
“月色好,我出去走走”天恬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她说谎了!而且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底气十足,她与耶律备私会,这可是灭九族的死罪,可她在不知不觉中却骗得音权,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天恬的心乱极了,脸红的像只被煮透了的虾子,手心中有密密细细的汗液渗出来,此时此刻,天恬只想赶快离去。
“我---想--说----我---”音权像个害羞的小姑娘,蚊子嗯嗯的,头低得快抵住胸口了,有种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
“夜深了,回去吧,有事明天说”天恬此时此刻心里做贼心虚,一心一意只想离开,根本无心无意听音权的蚊子哼哼。
“不是的!”音权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把拖住天恬的手腕,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嚷,“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四目相对,音权读懂了天恬眼中三分惊恐,三分惊讶,三分不信,还有一分拒绝。突然感到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痛的连滴血都没有,不曾在刀光剑影中滚摸打爬过,不知生的可贵;不曾在冰天雪地里赤脚赤手攀爬过,不知温暖的滋味;不曾在孤独绝望中茕茕孑立过,不知相依的温馨;不曾走过就不曾有过,走过才会有过,结局无关圆满还是支离破碎。
“我喜欢你”上阵杀敌,不怕!冲锋陷阵,不怕!十面埋伏,不怕!孤军奋战,不怕!怕这四个字之后的拒绝,怕这四个字之后的心碎,怕这四个字之后的冷漠,怕这四个字之后的无果。
天恬逃了,逃得狼狈不堪,逃的义无反顾,简而言之,落荒而逃!带着满脸的绯红。
看着空空的手,瞧瞧白白的月光,音权不知这是拒绝还是同意,想想成千上万种结局,可唯独少了落荒而逃。
月由圆盘变成了弯刀,由弯刀变成了细眉,真的挂在了山岗的枝头上,不知今夜几人为它醉,又有几人为它眠。
情本飘渺,如云亦风,奈何伤人,奈何伤心。
人本无情,奈何有心,心生意念,乃是根源。
人有七情,情真意切,生死相许,不离不弃。
“你喜欢我姐,跟我姐坠崖有什么关系?”天湛不解、急色问道。一边的幽玥感到自己的一颗心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上下颠簸着、左右抛接着,从未留意过这份情,这份情、这份意就是那星辰中的流星,一闪而逝,除了那一瞬间的光晕之后,黑暗依旧,心碎!心碎!心只有碎了才知道碎的滋味,情伤!情伤!情只有伤了才知道伤的深度,意冷!意只有冷了才知冷的冰寒,自古以来,梁祝、孟姜女的故事代代流传,不都饱含着心碎、情伤、意冷,不是箭矢的利伤,不是疾病的折磨,却比箭矢之利伤痛,却比疾病之折磨痛苦。
“因为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让我心碎、情伤、意冷的秘密,说不能说,吐不能吐,咽不能咽,为她发狂,为她发疯,为她失去理智”音权的那份伤心充溢着帐中的每一个角落。
秘密,秘密,对不知者来说是一种神秘,可对知者来说是不得不去保守的秘
密。
如刺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那滋味只有自己的心清楚。
世人都向往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逍遥日子,可谁能真正放下世间的荣华富贵,功名权利,就算不为名利所束缚,到头来,也将被情的牢笼所幽禁。
夜还是那么的静,月亮还是那么的圆,不知广寒之上的嫦娥仙子是否后悔偷灵药,碧海情空夜夜心。
音权躺在草垛上,不住的灌酒,胡乱的想着心事,天恬一日都未曾露面,他在营帐外徘徊、犹豫了一日又如何?现在还不是独自一人对月独酌,借酒消愁却愁更愁,心似热锅上的蚂蚁又能怎样?苦恼依旧在,烦心又何解。
情,苦
为爱,伤心
落叶散,花飘零
西风冷字,孤雁单飞
冷雨被未温,相思难成眠
辗转反侧心忧,万千思绪无解
月下宝剑刀刃寒,心却如火被油煎
倚窗独叹形影相吊,沉石如坠万丈深渊
月儿弯弯挂两头,一头有人求醉解愁,一头美人又为何愁?
突然,眼前一亮,月下一人,步如清风,动如狡兔,左顾右盼,转出营帐,音权一眼就确认那是乔装后的天恬,“这么晚了,天恬会去哪里?”未加思索,音权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音权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从未想过天恬会有如此娇羞可人的一面,她静静依偎在一个高大身影的怀中,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之情,断崖上的那轮残月似在默默见证着他们之间的情谊绵绵,风从树上落下的脚步声都异常的轻缓,似怕打破这一静美的画面,可这一切与音权的内心截然相反,音权的内心如咆哮的江水,一泻千里,奔腾涌去,有个声音叫嚣、呐喊着,冲上去!杀了他!那种羞辱感令他失去理智,就像一位抓到妻子红杏出墙的丈夫,恼羞成怒,羞愧万分,而那个高大的身影还是敌国佑王耶律备,于公于私,他们之间永远都是敌人,是战死也是情敌。
音权如一头暴怒中的狮子,不顾一切,迎着月色,满身杀气的冲了上去。
祸事的根源便是冲动,因为冲动而不计后果的蠢事比比皆是,一直静若磐石,不为所动的人若冲动起来便是另一种极端的疯狂,音权便是,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人!
“是你杀了我姐”天湛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问道,紧握的双拳隐约出骨头的吱脆声。
“是,是我的冲动,是我的疯狂,误杀了恬儿,我罪该万死”音权的五官因痛苦而拧在了一起,两颗珍珠大的泪珠沿着脸廓上岁月的沟壑蜿蜒流淌而下,世人都说,眼因多流泪水而益愈清明,心因饱经忧患而益愈深厚,那是不是可以说,眼多留一分泪水,心就会少一份负罪感。
幽玥一把拉住正挥拳而上、叫嚣着要打死音权的天湛,“天湛,你冷静点,我相信恬姐的死绝不是音权将军所为,你不要遇事不分青红皂白,你要相信我”
“他自己亲口承认的,你是不是聋子,你是不是聋了?我凭什么相信你“天湛毕竟还是一个年少的孩子,做人做事不可能思虑周全,他只知道,他在世间唯一的亲人没有了,从此没有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姐姐,从小一起长大的音大哥。
“贼会说自己是贼吗?“幽玥固执的回道,双手扳过天湛的身子,强按住,”贼会说自己是贼吗?强盗会说自己是强盗吗?你脑子是米糊吗?连这个浅俗易懂的道理都弄不明白,你虚长了十二岁,你给我坐下,音权将军你不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有些事自责也无用,知道事实,解决问题才是根本“
“是我一时糊涂冲动,与耶律备刀剑相向,我们在对接内掌时,没想到恬儿挺身相护,结果……结果……“音权声音越说越低,后面是低低的呜咽声。
或许对一个戎马一生的人来说,最大的悲伤不是战死沙场,也不是马革裹尸,是最心爱的人命丧于失手之下吧!到底是怎样的伤怎样的痛,才能让一个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禁然泪下,语调凄然。
“那为何军队是一副颓废的景象,伤兵众多,是与谁刀兵相见,激战了吗?朝廷可上报了?报表是如何写的?”幽玥如此着急,主要害怕天恬的事情,若一旦事实大白于天下,安南王府难逃诛九族的厄运。
“恬儿坠崖后,我被耶律备打成重伤,回营后,我带众兄弟去崖下寻找将军,不想半路上遇到了耶律备的军队,因寡不敌众,溃不成军,败绩沙场,兄弟们死伤无数,这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音权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泪不是懦弱的象征,哭泣并不代表失败,它更多的是情绪的发泄口,寄托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吧!
不知真相前是满满的忧心,知道真相后是满满的伤心,世人都祈求人生一帆风顺,可人生哪会一帆风顺。
天恬死了!天恬死了!谁会相信?谁愿相信?
看着跪在天地间,静默无语的天湛,幽玥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一种很累很疲惫很难过的感觉笼罩了全身,是心很累很疲惫很难过,眼中干涩,不是没有良心脾肺,是没有哭的勇气,因为路还是要走下去的。
谁人走在路上不曾被雷劈电击过,只有爬起来继续走下去的人才是大无畏的勇者。
“天湛,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你就躲到姐姐的怀里好好哭吧!”幽玥跪在天湛身旁,紧紧搂住了天湛。
深秋傍晚的山林,天际的红日即将隐去它的光芒,似乎它在留恋什么,把自己最后一缕光晕投给了人间,树木、花草、帐篷、还有人,世间万事万物都镀上了一层佛晕的金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美好的东西太易逝去,连换留的机会都没有,多年之后,当幽玥与天湛共回想往事时,幽玥盯着手中的半盏清茶回忆到,这个傍晚鸟归林,人却无处可归;这个傍晚没有秋殇,只有心伤;这个傍晚没有雨打枯荷,只有夕阳晚照;这个傍晚没有孤雁独鸣,只有沉重的哀思。
记忆就是烟囱里吐出的烟,看似很有条理,一缕一缕不紧不慢的飘上天空,可伸手,什么都没有。
人人都是彼此的过客,可有些人是走过、路过、谈过、笑过、闹过、哭过,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客,天恬便是!
十六年来的每个傍晚都没有这个傍晚沉重,十六年来的泪水都没有这个傍晚的多。
一朵美丽的花就这样随风而去了。
花开花谢两不宜
连最后的一缕芳魂都未留
它未曾叹息人生的繁杂坎坷
它未曾抱怨肩负的沉疴重担
它只是在经历次次风雨之后
开出了更丽更艳的花卉
若生命是循环不息、永无止境的
纵然花落无痕、粉身碎骨
但终会化作更护花的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