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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地上神仙 黄绍竑逍遥香港岛 笼中黄雀 胡汉民被囚双龙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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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的约法,是要当五院之上的总统了,因为孙中山先生手订的《建国大纲》规定:“由总统任命五院院长而统率之。”胡汉民怎肯受蒋介石的统率?他之出任立法院长,出于为了抵制汪精卫外,还有一种政治上的幻想。他这次游历欧洲,对当年土耳其总统凯末尔的事迹颇感兴趣,凯末尔打败希腊统一全国后,便经常在风景区幽居,过着美酒妇人的生活,把国家交给独眼龙伊斯默治理。胡汉民很想当中国的伊斯默,可是,蒋介石却不愿当中国的凯末尔。

    1931年2月28日,因反对约法,被蒋介 石扣押在南京双龙巷的国民党元老胡汉民,站立者为胡汉民女儿胡木兰及外孙

    为了反对蒋介石当总统,胡汉民将蒋的电报压下不发。蒋介石得知胡汉民竟敢扣压他的电报,一气之下,即将电文发往上海见报。胡汉民见蒋介石不把他放在眼里,气得对属下大发牢骚:“我这个立法院长,变成他(蒋介石)的一架开会机器了!”蒋介石也不管胡汉民反对,硬是要召开国民大会,制订宪法,以便登上大总统的宝座。四天前,他约请胡汉民、戴季陶、吴稚晖、张群等人到中央军校他的官邸开会,专谈约法问题。众人都知道蒋介石想制订约法当总统,便都纷纷发言,阐述制订约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张群是蒋介石的亲信,有蒋之走狗的称号,他更是大谈特谈“立宪救国论”,以逢迎蒋介石。

    胡汉民听了很不耐烦,用手敲着桌子以元老资格教训道:“我亦不是不主张约法和宪法,并且我深信是为约法和宪法而奋斗的。实在说一句,当我开始反对清朝,提倡民权主义的时候,还不知道你们在哪里?我在立法院,未尝不可制订一个约法、宪法来,但立出一个约法、宪法来,是不是就算实行民权主义了呢?现在各项法律案还没有完备,就是有了一些,又因军权高于一切,无从发挥其效用。所以,我不主张马上有约法和宪法。”

    胡汉民驳的是张群,其实是指着鼻子在骂蒋介石,特别是“军权高于一切”那一句,蒋介石更是耿耿于怀,他干笑了两声,压着满腔火气,说道:“这个,胡先生的意见,这个,嗯,关于约法和宪法之事,这个,下一次再议吧!”

    蒋介石想来想去,胡汉民为什么坚决反对立宪,准是他要凭借自己的元老资格想当总统。“娘希匹!”蒋介石狠狠地咒骂着,“你也想当总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忙把秘书长杨永泰唤来,命杨以他的名义草拟一封致胡汉民的信函,他非要把这个拦路石搬掉不可。那杨永泰虽然是广东南路人,但却有着十足的绍兴师爷手腕和政治野心,他想当立法委员,请蒋介石推荐,可是立法院长胡汉民却不买账,以杨当年做广东省长时投靠旧桂系岑春煊、陆荣廷,大骂中山先生为孙大炮作理由,不让杨永泰进立法院。一报还一报,这下,杨永泰总算找到了报仇的时机。他代蒋拟的致胡的信函,简直是一颗要命的炸弹,胡汉民看了,不被炸昏,也被击懵……

    却说蒋介石接过杨永泰拟的信函,便坐到办公桌前披阅起来,因杨永泰一向善于揣测人主之意,对蒋、胡之争,也知之甚详,他起草的信函很对蒋介石的胃口。蒋介石一边看,一边用笔在旁边加注,然后在信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把信交给杨永泰:

    “今晚在军校我的住宅开会,到时由秘书把信交给他看,看后一定要收回!”

    “是。”杨永泰点头,忙着回去准备晚上的会议去了,他知道,晚上准有一场好戏看。

    这天晚上八点钟,胡汉民乘汽车到中央军校蒋介石的官邸开会。汽车在蒋的官邸门口停下后,蒋介石的侍卫长王世和便带着十几名侍卫围上来,王世和对胡汉民道:

    “今晚商谈军国大事,总司令吩咐所有卫士随从均不得入内。”

    胡汉民撇了撇嘴,正要发脾气,他瞅见卫兵室里果然待着几十名卫士随从,似乎吴稚晖、王宠惠的秘书也在里头,他想了想,这才对他的八名卫士挥了挥手,说了声:

    “你们就在那里等我吧!”

    胡汉民没有随从卫士跟着,那威风顿时减了一半,他自己提着手杖,拿着黑呢礼帽,孤零零地步入客厅。客厅中坐着戴季陶、朱培德、吴稚晖、王宠惠、何应钦、叶楚伧、刘芦隐、陈果夫、陈立夫,除了张群,仍是那天讨论约法和宪法的那些人。胡汉民到哪里,一向有人跟随,他今天独自一人进入客厅,手中拿着的手杖和礼帽,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座中人都向他点头招呼,请

    他入座,但他却捧着手杖和礼帽,不知所措地站着。他感到自己受着某种预先安排的冷落和捉弄,正要发脾气,只见国府秘书高凌百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进来,他来到胡汉民跟前,躬了躬身子,将胡的手杖、礼帽、大衣接了过来,然后说道:

    “胡先生请里边坐。”

    胡汉民以为蒋介石在里边的房间等着他商谈军国大计,便跟着高凌百往里走。走过几间房子,便进入一间餐室,胡汉民看时,里边果然坐着一个人,但却不是蒋介石,而是首都警察厅厅长吴思豫。胡汉民愣了一下,正要掉头往外走,高凌百却拦住道:

    “胡先生请坐,这里有你一封信。”

    高凌百说着,便从西装衣袋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函,双手呈交胡汉民,说道:

    “请胡先生坐下看。”

    胡汉民接过信,便在餐桌旁拣个座位坐下,从信封中把信抽出,看了起来。这时,警察厅长吴思豫和国府秘书高凌百,一左一右站立在胡汉民身旁,那神气和模样竟似传讯罪犯一般。胡汉民因急于看信,一时倒也不曾在意。他展开那信看时,马上便气得发抖,这哪里是什么信函,简直是一份问罪书,信中罗列了胡汉民十大罪状:反对政府、反对国府主席蒋介石;党务方面,胡专权;政治方面,胡误国;经济方面,胡害民;其他如反对约法,破坏行政,阻挠法治,勾结许崇智运动军队图谋不轨等等。

    “荒唐!荒唐!”胡汉民用手擂着餐桌,大叫道,“无耻!无耻!”

    高凌百乘胡汉民大发脾气之机,忙从餐桌上把那封信一把抓到手中,向胡躬了躬身子,说道:

    “总司令吩咐,这封信要收回。”

    “你把介石给我找来,我有话要对他说!”胡汉民气呼呼地命令高凌百马上去找蒋介石。

    “总司令正在开会,请胡先生先吃饭!”警察厅长吴思豫忙说道。他领口上那两块金色的盾牌领花,在灯光下发出灿烂夺目的光亮。

    “你是什么东西!”胡汉民的脾气大得很,在国民党内,除了孙中山先生,谁也不在他眼里,对显赫跋扈的蒋介石,他从来就是直呼其名,更何况一区区警察厅长。“住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胡汉民大声叱喝着,吴思豫只得老老实实地侍立,不敢再多嘴。

    胡汉民虽然脾气很大,但个人操守却极好,他不贪财,不渔色,学问好,忠于职守。南京政府的大小官员们,每周末都要到上海去花天酒地,狎妓取乐,胡汉民却在南京不出都门一步,除了忙于政务,闲暇时便吟诗赋词。他虽然政治上有抱负,可是时代却偏偏把他造就成“帝王师”的角色。他从欧洲返国时,途经香港,他的老友邓泽如便劝他不要到南京去供蒋介石利用,他却说:“自古武人只能马上得天下,没有文人就不能马上治天下。汉高祖还要有个叔孙通帮他订朝仪。现在只要做到不打仗,就可以用法治的力量来约束枪杆子。我即使不去南京,也自会有人去受他利用。”邓泽如见胡执意入京,便以竹笼内装小黄雀相赠,预示胡入京之下场。

    今日,此事果然应验,胡汉民气得在餐室内狂奔乱走,真如一只被禁锢在笼中的小黄雀一般。

    直到半夜十二点钟,身着戎装的蒋介石才姗姗迟来,他身后,跟着挂盒子枪的侍卫长王世和。胡汉民见蒋介石来了,也不打招呼,只是急忙走上去,歪着头,几乎把他那金丝细边眼镜凑到蒋介石的脸上去了。他在蒋介石的脸上仔细瞧了一番,这才说道:

    “介石呀,我看你的气色不对,你一定是得病了吧?”

    蒋介石一进门,便估计胡汉民会对他大发脾气,甚至动起手脚来,因此他特地带着侍卫长王世和,以防不测。可是,胡汉民不但不发脾气,却平平静静地问起这没头没脑的话来,使蒋介石好生纳闷,他只得说道:

    “我没有病。”

    “那很好,我以为你发了神经病了!”胡汉民尖刻地笑道,“你给我的信,我已经看过了,你在信中胡说八道,颠三倒四,全不像是一个神志清醒的人所言,我建议你还是慎重一些,不妨先到中央医院去检查一下神经系统有无失常。”

    蒋介石被胡汉民说得脸上一阵热辣,真比挨打了几个耳光还要难受,他强忍着火气,正色道:

    “胡先生,我那信中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

    “事实,哼,那我就给你讲事实吧!”胡汉民把袖子一甩,说道,“你要讨伐桂系,我就把陈伯南从李任潮手下拉给你;阎伯川要挟你出国,我就电责他‘党国有纲纪,个人进退不能自由,今欲挟介公以俱去,窃为不可。况部属要挟,更不足为训也’,阎伯川这才不敢妄为;你要讨伐唐孟潇,我在中央政治会议上极力倡导开除唐的后台汪精卫及其陈公博、甘乃光的党籍,使唐政治上孤立无靠;你要讨伐冯、阎,我坐镇南京,为你撑腰壮胆,以党统身份,从政治上摧毁冯、阎的扩大会议,使你军事上得以顺利进行,如此等等,难道都是我反对你的事实么?”

    “这个,这个,这个……”蒋介石被胡汉民说得面红耳赤,胡摆的这些事实,从反面给了蒋介石几记狠狠的耳光,没有胡汉民在政治上的帮忙,蒋介石绝不能为所欲为。他虽然理屈词穷,但却并不认输,“这个”了一阵后,才找到理由:“胡先生反对张汉卿,就是反对我蒋中正!”

    胡汉民把眼睛一瞪:“我反对张汉卿什么啦?”

    “胡先生不赞成张汉卿做陆、海、空三军副总司令!”

    “不错,我的确不赞成这种肮脏的交易。我不赞成,为的是顾惜国家名誉。领导政府,不应当自己为郑庄公,把别人当共叔段。你这一套把戏,并不新鲜,对冯焕章、对阎伯川都用过,现在又施之于张汉卿。我以行政治军,用不着这种卑鄙手段!”胡汉民气咻咻地拍着桌子,声色俱厉地教训着蒋介石。

    从上海十里洋场出来的蒋介石,如何受得了这种呵斥,胡汉民虽然是党国元老,孙中山先生的重臣,但他除了发脾气之外,手中毫无实权,蒋介石现在眼看已扫清了统一的道路,他要当大总统了,是到把这个精瘦刻薄的老头子像敝屣一样扔掉的时候了,免得他在面前碍手碍脚。蒋介石也把桌子一拍,大叫道:

    “住口!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抓起来!”

    “嘿嘿,抓我?”胡汉民走过去,用手指点着蒋介石的鼻子,“介石老弟,你敢抓我胡汉民,你摸摸你那肝脏旁边,到底生了几个胆啊?”

    “王侍卫长!”蒋介石大叫一声。

    “到!”一直跟在蒋介石屁股后面的侍卫长王世和应声走到前面来。

    “给我把他押下去!”蒋介石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你……你……你敢!”胡汉民连肺都要气炸了。

    王世和从腰上拔出手枪,把胡汉民一推:“走!”

    “反了!反了!反了!”胡汉民踉踉跄跄,被门槛一绊,“噗”的一声跌倒。

    蒋介石扭头便走。首都警察厅长吴思豫忙把胡汉民扶起来。天还没亮,胡汉民便被押往汤山,和正在软禁中的李济深做伴去了。

    胡汉民本患有高血压,经这一激、一怒、一跌,那血压一下子往上蹿到一百九十。他在汤山不吃不喝,昏沉沉地躺在卧榻上,人事不省,急得前来为他治疗的国府卫生署署长刘瑞恒大惊失色,不知所措,赶忙回去禀报蒋介石去了。

    胡汉民在昏迷中,忽听耳畔有人在急切地呼唤他:

    “先生,先生,你醒醒,你醒一醒!我有话说,我有话说!”

    胡汉民双眼慢慢睁开一条缝,当他看见趴在他身旁呼唤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信,国府文官长古应芬时,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倏地睁得老大。

    “先生,先生……”古应芬见胡汉民终于苏醒过来,忙惊喜地看着他,舒了一口气。

    胡汉民欠起身子,向周围望了望,见只有古应芬一人在旁,便轻声吩咐道:

    “不要管我,你马上赶回广东去,要伯南联合广西李、白,树起反蒋旗帜,跟蒋介石算账!”

    “好!”古应芬点了点头,紧紧地抓着胡汉民那冰冷的双手,“先生……”

    “快去!迟了你就走不脱啦,今晚是周末,你夹在那些去上海鬼混的政府官员们之中,谁也不会怀疑你的。”胡汉民无力地推搡着古应芬。

    古应芬匆匆下了汤山,当夜即离开南京,经上海乘轮船到广东策动陈济棠反蒋去了。

    过了几天,经过司法院长王宠惠的关说,蒋介石才批准将胡汉民由汤山押到南京双龙巷胡的私宅休养。但是不准胡接见任何人,不准打电话,不准与外界通信。蒋介石派了一连宪兵,将双龙巷里里外外围个水泄不通。胡汉民身旁,只有他的女儿胡木兰和一名年老的女佣随侍。堂上,挂着一只小巧的鸟笼,那只黄雀在笼中飞来飞去,不时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病歪歪的在院子里踱步的精瘦老头。胡汉民看着笼中的黄雀,不禁忆起过香港时老友邓泽如的劝说,这才想起邓的一片用心良苦。想不到自己如今身陷囹圄,堂堂的党国元老、立法院长竟落到笼中黄雀一般的地步,他又气又恨又心酸,颤颤巍巍地唤过女儿:

    “木兰,把笼中的黄雀放了吧!”

    胡木兰十分理解父亲的心事,她拿过鸟笼,对着黄雀道:

    “你飞到广东去吧,给我们带一个信!”

    她打开鸟笼的门,那黄雀呼地一下飞出去了,展翅上了蓝天。胡汉民扶着手杖,呆呆地望着远去的黄雀,口中喃喃道:

    “广东,广东那边不知进行得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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