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个小时的脚程,就是门前的小巷子难走些。”
“有地方住就知足吧。”孟月一边持着闪现白光的菜刀切白菜一边说。
“上次你来的时候,我们租的那个房子好,不仅上班近,而且比这还便宜,可是,那边要搞开发,旧房子全拆啦。”孟月补充道。
她用劲拧开煤气罐的旋钮,双手抱住油瓶,一点一滴往锅里倒,生怕倒多了浪费,溢流在瓶口外的油,用食指摸下甩进锅里,打开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冒起微微白烟,把切好的白菜同时放进去。
“老洋,听隔壁的小伙子讲,这个村落今年就要全推倒,建立居民区。”
汪洋把玩手机,抬起头,哈哈一笑,“两年前,就说要拆到现在都没有见啥动静,真要动工,房东会提前通知我们的,旁边的高楼建的真快。”
“房子不咋样,以后每个月还要涨100元的房租。”
孟月说着就来气,用铲子翻炒着白菜,将几段葱和昨天留下来的半碗胖瘦相连的猪肉一起倒进去,添加些其他作料,不一会儿,香气扑鼻。
“哎呀!生活艰辛。”汪梦远由衷地发出一声感慨。
“小屁孩,感叹什么,吃喝又不用你操心。”
汪洋晃动老花镜,似乎要找到最佳点,达到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字的效果。
租房里,悬在半空的灯,粘些灰尘,像恹恹欲睡似的,光线暗淡,勉强能看到屋内的东西,还没有路灯明亮;
四壁的白色涂层偶尔会有脱落,留下灰色一片一片的;
屋里只有前后两扇正方形的玻璃窗,斑点累累,推开后窗,一眼望去就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和生机盎然的田地。
“十点半啦,累了赶紧洗澡睡觉。”
孟月拿出毛巾和水桶放在门的旁边,又补充道:“万一东边那户人回来,你在洗澡就不方便了。”
这栋楼一共有两层,一共住着六户人家,面朝南。
二楼从西边数,第一户是一对男女;第二户是汪梦远的家;第三户是周末夫妻;第四户住着30岁不到的妇女。
楼下的第一户是夫妻,带着三个女儿和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第二户是三口之家。
一个家庭,不同的结构,演绎出迥异的生活。
汪梦远打量一下房间,三个人都没有办法同时活动,怎么洗澡,不悦地说:“小得跟蚂蚁窝,在哪洗澡?旁边有淋浴室?”
与学校相比,那是天壤之别啊,在学校,寝室是四个人住,面积比这租房的两倍还要大,有独立卫生间,在寝室不远处都有浴室,只要愿意每天都可以去淋浴。
“斜对面有一家,不幸的是去年举家搬走了。”汪洋做出无奈的手势,显露爱莫能助的表情。
“快点,一会儿,你爸要洗。”孟月有点不耐烦,提高嗓门。
汪梦远提起空桶,一面咕哝道:“什么破地方,是人住的吗?”一面向门外走廊旁边的水龙头走去。
话从窗户传了出来:“上面有两个水龙头,高点的是隔壁的,低一点是我们的,别开错了。”
没过几秒,继续道:“上次,你爸爸粗心大意拧错啦,被发现了,被瞪了一眼。”
“知道啦!知道啦!”汪梦远似乎心里憋着气,又无处宣泄。
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冰冷刺骨,顷刻间,水桶就淌满了。
汪梦远用水杯舀水倒身上,在两层楼站着,在灯光的映射下,影子被拉得很长,蔓延到一楼的地面,甚至到巷子路面。
孟月拉开门,搬出凳子,在上面放着衣服和毛巾,责备道:“二百五吗?穿着衣服咋洗澡,上学人都上傻啦,大男人怕啥,留个内裤就行啦。”
没过多久,她感觉话未说完,又道:“内裤不穿也没有啥的,你六七岁的时候,在家里庭院里光着身体跳来蹦去,邻居来访也没有见你这般害羞,跟小姑娘似的。”
汪梦远嘟囔道:“那能相提并论吗?现在都是小大人,我还是有廉耻之心的,若是都被看到了,那多尴尬啊!丢死人啦!”
“这瓶是洗发露,香皂或沐浴露,你用哪个?”
汪梦远接过洗发露和沐浴露,孟月立即把门和窗户都紧紧地关上,没有半点灯光溜出来。
隔壁的人把灯关掉,或者门紧关着。
似乎在这里,有个约定俗成的事:十点半到十一点,管住自家的灯光,男人在门外洗澡,女人不能出来。
汪梦远举起手面搁在鼻尖闻闻,不由自主地侧头去嗅一下前臂和上臂,似乎不过瘾,把刚脱下丢在桌面上的黑色短袖拿起来使劲嗅,跟狗一样的,然后笑了,喃喃道:“我说啥气味呢,怪怪的,原来是汗味和狐臭味,还有浓重的肉夹馍的气味,甚至还有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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