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暗中抱离了山庄,白家又俱是男子当家,此后这漫漫岁月就只剩下梨落一人承担这世俗的指责,她这些年,除了她的母亲之外,无论是哥哥还是父亲都当她如隐形一般。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情感一直压抑着,不得解脱,纵然我能够带给她些许安慰,但是亲情的缺失,一直都让她非常沮丧和痛苦,还有...她对姐姐的愧疚之情,也像怪兽般时刻啃食着她的心,后来等到....”
他的神情有些痛苦扭曲,仿佛以往的记忆被薄薄的利刃层层削开,立时便翻开了狰狞的血肉。
待过了很久,他的声音终于缓缓接上道:“后来她失了心智,生了首疾之病,她常常....时常将自己幻想成自己的姐姐。”
颜慕白吃惊地望着一山,仿若一枚鱼刺卡在喉间,连呼吸一下,都冷入肺腑。过了好久,他才摇了摇头说:“这是真的?我不信。”
一山笑笑,那笑容晦涩艰难,加之屋内惨白的油灯烛火相映,更加显得割心裂肺。“却是真的。”
“那后来呢?”
“少侠,你刚刚说若想取出体内的血蛊,除非以养蛊之人的心头之血饮之,却是真的。这天池别院的女子们一旦将血蛊练成,自身气血早就被吸食殆尽,成了枯朽待腐之躯,可这还算不上她们最终的结局,她们还会被以各种名贵药膳将养一段时日,从表面上看,仿佛已经复原如初,但其实内里已经残枯奄奄,回天无力。等她们心脉被催的跳动与常人无二之时,会被一剑杀死,取了心头之血,用来制作解毒灵药,祛除那些男子体内的蛊虫,那时血蛊身上被豢养的养分早就被人体吸收殆尽,这心头血最是沸腾灼热,若再辅以雄厚的内力催动,必能将这血蛊引导逼出体外。”
“至亲血脉,何其无辜!”颜慕白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如星辰浩瀚的双眸中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这种血蛊只能是至亲血脉的鲜血方能养成,这样才不能对白家的那些男子造成任何损伤,毕竟至亲血脉相连,连血蛊都分辨不出不同,自然服食之时少了很多排斥的麻烦。”
颜慕白道:“那碧落后来也是被此办法杀死的?”
“姐姐是被我逼死的。”
二人一惊,只见躺在屏风之后,纱幔之内的女子已然转醒了。许是因为初醒,她双眼空洞,目光有些呆滞,说完这句慢慢将头低了下去,愧疚、折磨、痛苦,伴着泪水漱漱而落,颗颗晶莹滴在平整的地板上,如咚咚叩击的心跳。
“梨落,你醒了?”
“乐厚哥哥,我刚刚有没有....你觉得怎么样?”眼前的女子神色比之刚才舒缓了不少,因为担心自己的情郎,言语之间有些欲言又止的跳脱。
“没事,你看我现在比之前精神了不少,好多了。”梨落苦涩地笑笑,脸上的泪痕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越发闪闪发光。
“你刚刚说姐姐是被你逼死的?”颜慕白问道。
“是啊,姐姐的性格很是强硬,如果不是孩童之时就被软禁在天池别院豢养血蛊,我们易地而处,她怕早就愤而离去,跟碧落一门划清界限了。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离开天池别院,让我帮忙,可是我当时惧怕父亲和哥哥的威势,一直未敢答应。后来她逼不得已只好自己硬闯,当时她以血蛊威胁,若是不让她离开,就毁了父亲一生的心血,父亲逼于无奈只好将她放了,之后几年姐姐就消失了,等再次见到她之时,是在爹爹的寿宴之上,她.....”
梨落的神情忧郁,双眼朦胧迷离,很是伤感,她顿了顿,哽咽几声,努力强压下心中的悲戚,尽量平静地说道:“她趁着大家酒醉微醺之时,杀了白家上下三十一口人,灭了自己的一门。”说罢,她微微抬起头,让如注的泪水从双颊倾斜而下,面容憔悴而又痛苦。
“终究还是逃不掉,像是噩梦,一次次让我惊醒,我的罪孽太过深重了。”
一山的嘴型微微动了动,很想开口安慰她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任何语言在这份悲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划破了二人过往记忆中的伤痛。只见蒋玉春大步走了进来,他手中持有一个锃亮光洁的透明瓷瓶,瓶内似有袅袅的轻烟不停地搅动缠绕,一会交织成张着血盆大口的狰狞魔鬼,一会又是驻足林间的叽喳小雀,千变万化,氤氲流光。
“一山,你可想好了?”
“师伯,我想好了,您动手吧。”
梨落从床上走下,慢慢地走到一山面前道:“乐厚哥。”
一山笑笑,满满都是苦涩,“梨落,别怕,这只血蛊是蒋师伯豢养的,有乌发去皱之效,等这血蛊进入我体内后,我睡几个时辰,体内的夕颜就可尽去了。” 梨落温柔地笑笑,眼中柔情无限,“太好了,乐厚哥哥,那之后呢?”
此话一出,一山的眼中油然而起的星火,一刹那间灭了下去。
“之后,之后...梨落就要...一个人生活了。”他口中吐出的话语断断续续,几不成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