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门口的小承嘉目光直直地看着厨房里那一道高颀的身影,他的身高只有仰着头才能望到这个男人的后脑勺,而在面对着这个以强势姿态突然撞进他们母子生活的男人,小承嘉虽然小,但是此时的他气势却一点也不输阵。
“回答我!”
因为在家里,在他的身后,妈妈是女人,女人需要男人保护,而在这个家里,他是唯一的男子汉。
他的唯一的念想就是保护好妈妈,哪怕他现在的力量是弱小的,哪怕这样弱小的力量在这个男人面前是微不足道的。
没有那个能力是可怕的,但是如果连这种勇气都没有了,那就可悲了!
他只是想知道一个结果,一个自他懂事以来一直都想要找出来的答案。
如果你是,请回答我!
这一个声音随着他小心脏砰砰砰地震慑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是那么渴望地想要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亲,尽管此时他的姿态表现得在他看来是那么的卑微,但是为了心里的那个声音,为了那一个早苦苦等着却迟迟没有等来的结果,他即便是卑微又有何妨?
背过身去的男人身子一僵,不仅是因为孩子那炙热的目光让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转身看他一眼,却又动作机械地想要转过身来,他这么做了,缓慢转身,慢慢地蹲下了身子,让自己跟孩子的身体相平行着,眼睛里的情绪复杂万千,却用平静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孩子,微微颤抖的唇瓣动了动一直都没有发出声来,脸上的肌肉随着那颤抖着的唇角微微扯动着,就像在用尽所有的思绪组织脑海里的语言一样,他蹲下身却迟迟没有开口,在跟孩子的视线久久对视之后低哑出声,“这样的父亲,你期待吗?”
蹲下身来的司岚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心里一阵难过,这句话是他内心深处一直想问的话,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说出来,然后,静静地等待着,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清的那种心理思想状态,那么的期待,那么的忐忑,那么的——不确定!
小承嘉回应他的是平静的面部表情,出乎意料的安静,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微微红肿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慢慢地哽咽着出声,“有一个人,他从两岁开始,最先喊出来的名字不是‘妈妈’,不是‘哥哥’,而是‘爸爸’,他蹒跚学步摔倒摔疼了喊的是‘爸爸’,受委屈了喊的是‘爸爸’,生病了打/针了哭着也是喊着‘爸爸’,他从懂事长大到四岁,一直等待着他的爸爸,但是,他却没等到爸爸的到来,永远都等不到了!你问我是否期待,我只想告诉你,当你经历了绝望却等不到你想要的结果,再期待的东西都不会再期待了,不期待了,不想要了——”
承嘉说着说着小身子慢慢地往后退,他的那双眼睛也在他哽咽的讲述中越来越红,最后实在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来,那是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涌,谁能知道这个还不到五岁的孩子心里到底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又是经历过怎样的痛苦让这种痛苦根深蒂固地镶嵌在他脑海里根除不去?
他后退,一步步地远离面前那个蹲着的男人,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如果你看到了,你一定会很失望,但是我好庆幸,你没有看到!
你没有看到他让妈妈喝下七杯白酒喝得肠胃出血差点醉死在医院里;你没有看到他让妈妈在铁门外哭喊了整整两个小时,淋得浑身湿透声音嘶哑地跪倒在大雨中。
这些,你都没有看到,我好庆幸!
蹲在厨房门口的司岚看着孩子的身影慢慢地远离了他可触及的范围,看着他边退边摇头说着‘不期待了,不想要了’,这一句话就像一个咒语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回响,那是孩子最真实的声音,他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他不要他这个父亲了,不要了!
司岚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耳朵里也是一阵嗡嗡嗡的响声,脑子里的空白在无限的延伸,他听不见孩子关卧室门的声音,听不见身后灶台上米粥翻腾而起的咕咚声,听不见风掠过厨房窗口的声音,他的脑海里只留下了孩子刚才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以及那一声‘不要了!’在脑子里反复地回响着,有说不清楚的凄凉感在心河里静静地蔓延开来。
不期待就不会有失望,因为失望太多所以变得绝望,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希望人就不会失望了。
孩子就是这么想的,因为害怕失望,所以拒绝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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