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 妫芷之命
月中天,幽暗的巫殿中,从窗口射进皎洁如水的月光。
白色锦袍上纹满血红的彼岸花,花朵簇拥着一张娇俏绝美的容颜,在皎洁的月光下如同长眠在地狱的仙子。
在白苏的身旁,妫芷一袭黑色宽袍。
这是大巫所特有的装扮。她极适合黑色,雪白如玉的肌肤,清冷幽幽的眸子,一头长发披散,除了领口银线绣成的咒文,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可是她跪坐在那里,便有着一种神圣不可亵渎之美。
“你当真要把全部的生命都渡给她?”烛武手中端着一只陶碗,碗上放着一把泛着雪光的匕首。
“是。”妫芷垂眸,凝视着白苏巴掌大的脸,声音笃定,“我被困时,她可以不惜性命的去寻我,此恩,值得我倾尽全部,我妫氏从来都是恩怨分明。”
烛武跪坐在白苏头部的位置,伸手把她的发丝全部撩起,露出颈部所有的大动脉。
妫芷从怀中掏出两个带着盖子的钵,一黑一白,推到烛武面前,“用这个吧。”
烛武的手一顿,看妫芷的眼神更加幽深,“你早就打算给她渡命,阿芷,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许久不曾听过“阿芷”这个称呼,妫芷眼中微微发涩。
这白色钵中的药泥叫“月”,黑色钵中的药叫做“暗”,这两种是妫氏一脉相传的转命药,需要很长的时间来配置,而月和暗,都是针对女性的阴体,妫芷是早就准备给另外一个女子渡命。
“不,它们本来是准备给我母亲的,只是,药还未配好,她便去世了。”妫芷将自己的头发束起,在头顶盘成一个发髻,解开外袍,露出纤细优雅如鹤的颈部。
黑色外袍滑落,露出里面用白布裹着的身体,圆润的肩部,白皙如玉的肌肤,匀称的手臂,以及那胸口深深的沟,若不是她太过冷然的神情,这副躯体,足以诱惑任何男人。
至少,连烛武这般断了红尘的大巫,心脏都漏了一拍。
烛武的目光落在她肩部的梅花红点上,微微一顿,“你还是处子。”
处子和破了处的人不同,若是处子之身,等待渡过一半的命,然后再找个男人阴阳调和,以后慢慢调养,总不会丢了性命。
妫芷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并不想活,“我不需要,让我解脱吧。”
大巫不可杀人,同样也不可以自杀,他们有着比常人更长的生命,可是必须要孤寂一生,不可动心,不可以有伴侣,所以,妫氏一门的人死后,她从此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寂了。
她起初并没有恨,可是孤寂的久了,也就渐渐萌生了恨意和死念。
“好。”烛武承诺,“巫殿的后山有一块禁地,那里是我给自己选的墓,可以分你一半。”
妫芷淡淡一笑,左腮边有个浅浅的梨涡,月色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明眸生辉。这一刻,她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下来。
“我定是前世欠下你们婆氏的债了,一个两个,都是我今生还不起的。”妫芷躺倒在白苏对面的塌上,正欲脱下自己的鞋袜,却被一只手按住。
烛武在她脚边蹲下,长长的黑袍撒了一地,融入漆黑的地板。
他给她脱鞋子的动作轻柔,而缓慢。
“我不知道是感谢这个云姬,还是恨她,时隔十五年,我终于再见到你,却要亲手把你置于死地。阿芷,你对我从来都不抱一丝怜悯吗。”烛武说着,唇落在她的脚背上。
炙热的吻,烫的妫芷微微颤抖,她抿唇,不曾答话,只是静静的躺了下来。
她三四岁的时候,对氏族门第仅仅有个模糊的概念。
烛武当时还不叫烛武,他叫婆沧。
巫首的训练很苛刻,作为被妫氏选中的巫首继承人之一,妫芷不到四岁便被抛到深山中,用自己所学的一切手段求生存,也要开始渐渐的漠视苍生。
就在他们遗弃苍生之初,在那个宁国与大雍交接的滇南丛里中相遇了。
在心渐渐冷下的同时,他们始终相互扶持,更多的,是婆沧对她的保护,可以说,如果没有婆沧的保护,妫芷根本不可能或者回来。
那段时间,婆氏和妫氏的斗争正在激化,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家族未来接掌巫首位置的人,却已是生死之交。
在烛武的催眠中,妫芷慢慢合上眼睛,她不是不明白这个大她六岁的男人的心意,可是这种心意,对于一个巫来说,是罪孽,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在她意识昏睡的一线之间,蓦地,一个温热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妫芷清冷的眸子对上那犹若星空的眼,破天荒的掬起一抹水光,她用力的,深深的回应,激起体内所有的巫力对抗催眠。
那双眼眸里夜空,渐渐汇聚起雾气,笼罩着不为人知的幽深,和情/欲,汇聚成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妫芷的面上。
催眠的药力越来越强,妫芷阖上眼,随着烛武的唇离开,她缓缓道,“我信你,你从未骗过我。”
信他,一定会让她死的干干净净。
在妫芷的世界里,孤独萧条,仅剩下白苏给予她的一丝丝温暖,还有一份永无法企及的绝望爱情。她本就了无生趣,如果连那一点点温暖都消失了,再次回到孤寂,对她而言,是比死还痛苦。
如果有了更长的生命,白苏,一定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去掳获顾连州的心,而非是如此的不顾一切。
烛武两根手指按压,用刀子从中间划开白苏颈部的动脉,只有少量的晕染出来,他伸手向那白瓷钵的时候,顿住了,从自己的袖子中取出一个同样的大小的瓷钵,挖出药泥,迅速的涂抹在伤口上。
然后,把妫芷与白苏脚对着脚,刺破几个穴道,用药物隔在中间。
脚上汇集了众多经脉穴道,用此处来渡命,是最佳选择。
烛武盘膝坐下,缓缓念起咒文,两人相触地方渐渐的泛起了白光,盈盈如雾,飘渺似烟。
这一夜对于有些人来说,过的极快,也极漫长。然而无论是漫长还是短暂,始终都煎熬着。
星渐移,清冷的月色终于被一丝曙光替代,带着暖红的光线铺在妫芷和白苏身上,绚丽而生机勃勃。
妫芷再次睁...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