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明睿推开车门,探身朝孟兴平点头说了声“知道了”,而后和孟兴平、孟家其他人道了声再见,在驾驶座上坐端正,随手把车门重新拉上。
王桂兰在堂屋门口站着,见洛晏清启动车子,她再没忍住,快步到院门口,眼眶湿润,满含不舍,目送洛晏清和明睿开车渐行驶远。
直至看不到车子的影儿,王桂兰才和儿子儿媳、孙辈们转身走进院门。
大过年也没什么事,知道老娘这会多半情绪低落,孟兴平兄弟几个没回他们各自房间,像是商量好似的跟在王桂兰身后,打算陪老娘说说话,安慰安慰老娘。
此刻,娘几个上炕坐好,孟兴平说:“娘,洛大哥今年过年能来咱家看您,想来往后每年只要他有时间,肯定还会来的。”
“老三说的是,娘,洛大哥应该已经原谅你了,你不用再为以前的事感到自责。”
这是老大孟兴旺的声音。
“我和明睿侄儿聊过,他确实是两年前的高考状元,我还从他口中知道,明涵明薇将要参加今年七月份的高考。”
孟兴民说着,他看眼孟兴旺:“大哥,囡囡今年也参加高考,你可得把她的学习抓紧些,到时咱们不说囡囡要考多好,起码能像我这个小叔一样考个大专,这样也好给下面的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
微顿片刻,孟兴民又说:“明睿说明涵和明薇学习都很好,回头他们兄妹考得好,想来洛大哥和嫂子肯定会为这双儿女也办庆祝宴,咱们可得多留意些,等高考成绩出来,给洛大哥家里打电话问问,免得又错过去门上道喜。”
“洛大哥把家里电话给咱留了?”
老四孟兴国问老六孟兴民。
“是我问明睿要的。”
孟兴民回应。
“这次你们洛大哥可没少花钱。”
王桂兰猛不丁说了句。
老五孟兴来开口:“娘,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不说洛大哥他们拎来的礼品起码值一两百块钱,就嫂子给囡囡他们小一辈发的红包,加在一块也有两百来块。”
“嫂子给娃儿们的红包,里面都塞了两张大团结。”孟兴旺说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囡囡她妈给洛大哥的儿女一人两块钱,娘,我们两口子给你丢脸了。”
王桂兰摆摆手:“你有心就好,你洛大哥应该不会在意这些。”
老二孟兴盛瓮声瓮气说:“苗苗她妈给的也是一孩子两块钱。”
孟兴平:“我们这一房给每个孩子都是五块。”
孟兴国:“我和三哥一样。”
孟兴来看眼老娘,又挨个看眼几个兄弟,他说:“叶桑没和我商量,她做主包了六个红包,每个红包里塞了十块钱。”
老大孟兴旺和老二孟兴盛闻言,倒没什么感觉,毕竟他们一个在镇上的厂里上班,一个在家里务农,经济收入和老五孟兴来这个大学生没法比。
老三孟兴平、老四孟兴国,还有老六孟兴民则齐齐盯着孟兴来:“五弟妹(五嫂)挺会来事!”
孟兴来:“……”不知兄弟们这是讽刺他媳妇,还是单纯地在夸奖,一时间,孟兴来不知该如何接话。
“五哥,我们是在夸五嫂呢,五嫂大气,给咱们家长脸了!”
孟兴民笑着朝孟兴来伸出大拇指。
“你五嫂说咱家虽没分家,但洛大哥一家上门提的礼品很重,而且姜黎嫂子出手就给咱家里的孩子一人二十块红包,我们这一房拿不出多的,给洛大哥家的孩子每人十块钱红包还是能做到的。”
孟兴来夫妻有一双儿女,是龙凤胎,虽年幼,但姜黎给红包的时候可没忽略,且没有厚此薄彼。
“我媳妇包的红包都是五块面额。”孟兴民摸摸鼻头说:“我知道后感觉特别没面子,不过来年洛大哥再带着孩子们过来,我会给红包里多塞点。”
“要我说,兄弟里面最丢人的是我和老四!”
孟兴平满嘴苦涩:“当年要不是洛大哥帮忙,也就没有我老老四的今天,可今个我家那位和老四家的,却……”
“行了,单单明睿他们兄弟姐妹身上穿的,就能看出你洛大哥家里不缺钱,只要你们一个个都是真心实意相待,他们两口子是不会在意你们红包里包了多少。”
说着,王桂兰从她裤兜里掏出一个红包:“这是你们姜黎嫂子给我的。”她打开红包,抽出里面的钱,下一刻,孟兴平兄弟几个齐齐睁大眼。
“五百块!”
孟兴民惊叹。
孟兴来:“国营厂普通工人的月工资六七十元,娘,姜黎嫂子给你的这个红包,相当于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六七个月的工资呢!”
“我不要,是你姜黎嫂子硬塞给我的,让我收着当零花钱。”
王桂兰心里滋味异常复杂,她给明睿几个的压岁钱一人十块,觉得很拿得出说了,不料,姜黎,这个她真正意义上的长媳,给她在孟家的孙辈每人一个二十块的红包,还给她一个长辈包了五百块钱……此时此刻,王桂兰的眼睛不自主酸涩。
她知道,姜黎能给她五百块大红包,儿子晏清肯定是知道的。
从这足可以看出,那孩子心里有她这个娘,但正因为知道,她越发觉得她当年做的不是人事,越发觉得亏欠洛晏清!
……
夜色静寂,孟兴平单手垫在脑后,问妻子:“你给洛大哥那几个孩子包红包,不知道姜黎嫂子给咱家孩子的红包里都塞了二十块钱?”
“知道。”
听到妻子这么说,孟兴平翻了个身,他面向对方侧卧:“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啊?你这是觉得我包的少了?”
孟兴平的妻子姓刘,名旋,她说:“红块钱不少了,况且咱家就三个孩子,你那位洛大哥可是带了六个孩子过来。再说,除过我给包了红包,嫂子弟妹她们同样有给,这要是算起来,咱们这一大家子给的并不少。”
“账能这么算?”孟兴平皱眉:“退一步说,就按你说的算,你想想咱们家有多少个孩子。”
“14个,怎么了?”
大房四个,二房两个,他们是三房三个孩子,四房两个,五房两个,六房一个。
“一个孩子二十,十四个得多钱?两百八,再算上洛大哥和姜黎嫂子带来的礼品,这加在一起起码有五百块,另外,姜黎嫂子还给娘塞了个好几百块的大红包,相比之下,我们兄弟六个,加在一起给人家孩子的压岁钱能有多少?”
孟兴平语气低沉:“大哥在镇上上班,月工资就几十块钱,二哥在家务农,我和老四老五老六都在外面,理应起带头作用,出手大方些,结果呢?你给洛大哥家的孩子一人五块压岁钱,说实话,我心里不太舒服。尤其在听老五说,他媳妇给明睿他们的红包塞的都是十块,那一刻我感觉忒丢面子。”
“四弟和六弟两家给了多少?”
刘璇问。
孟兴平:“和你给的一样。”
刘璇:“那不就结了,这有了多给,没了少给,只要心意到了,我觉得没什么。”
孟兴平:“洛大哥两口子都不是普通人,家里孩子也个个很聪明,两年前老大明睿是全国高考状元,被北外录取,来日就是一名外交官,今年老二老三要参加高考,总之我给你说,除非你以后不和洛大哥一家打交道,求不到人家门上,那你随便怎么做,否则,就改改你扣扣索索的样儿。”
“你说我抠门?可我那是抠门吗?你该说是你洛大哥两口子日子过得好,手上宽展。”刘璇有点不服气:“我知道你是觉得对方帮过你,但他和你不管怎么说也是有着一点血缘关系,帮你这个兄弟一把不是很正常吗?何况五块钱不少,拿出去花,能买不少东西呢!”
嘴上虽这么说,实则刘璇也觉得和孟兴盛媳妇叶桑比,她确实小气了些,让孟兴平在兄弟中丢了脸面。
与孟兴平一大家两隔壁住着的依旧是他那位异母兄长孟庆东家。
今个洛晏清和姜黎带着儿女来到马王村看望王桂兰,这事儿孟庆东一家自然是知晓的,毕竟两隔壁住着,王桂兰家院门口又停着两辆小轿车,且王桂兰这边院里的动静可不小,即便不刻意去听去看,孟庆东一家也知道隔壁来了贵客,且贵客是王桂兰进孟家门前生的那个儿子。
“咱家也算是和你继母进孟家门前生的那个儿子有点关系,他今个来给你继母拜年,咋就不知道来咱门上也看看?还有你继母,这是真和咱们划清了界限,中午吃饭,都不过来叫咱们一声。”
孟庆东的婆娘躺在炕上嘀咕,特别是想到洛晏清和姜黎从车子后备箱取出的那些礼品,这心里就感觉有猫爪似的,恨不得到隔壁去把那些东西全拎到自家来。
“不是你早年撺掇我和隔壁划清界限的?这树活皮,人活脸,我都说了和人家断绝关系,而且有村里干部作见证,你现在眼红隔壁有意思?何况隔壁兄弟几个都重新拍了序,从老大到老六,里面可不包括我。”
孟庆东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怨气。
“你这是在怨我?可你怨得着我吗?在我嫁给你那会,你就和你继母关系不咋地,和你继母生的儿子连话都不说,这我没说错吧?”
孟庆东的婆娘很不满:“要真怨,你就去怨你爹,是他生前算计得太清楚,怕你继母亏待了你和小姑子,一心为你们打算,把你继母得罪狠了,让人家不待见你和小姑子。而你爹却两眼一闭,两腿一蹬,走得倒干脆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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