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老人微微一笑,点头道:“很好!你既知情,可知买技不成又当如何?”
陈宋弯腰道:“碰碑而亡!”
老人哼了一声:
“好!咱们击掌为誓!”
他说着,缓缓举起一只手来。陈宋上前,在他掌心上,一连击了三掌,发出:“啪啪啪”三声脆响,三掌既毕,陈宋后退了两步。
这位天山醉老目光又转向了石碑之上,眉梢拧着,徐徐冷笑道:“少年人,你未免自负过甚了些吧!这多年以来,买技者固不乏人,却从未有一人敢圈超优二字,你有此自信么?”
陈宋微微一笑道:“小子幼读诗书,经史子集自信过目不忘。老先生请命题一试吧!”
雪山老人咧口一笑道:“好!好!你要买什么功夫呢?”
陈宋心中一动,徐徐踱了两步,舒眉道:“小可仅仅只求两套功夫,不知老先生可肯出售?”
雪山老人淡然一笑道:“我是有买必卖的,不要说是两套功夫,就是二十套,只要你敢买,我就敢卖!”
他顿了顿,问:
“少年,你要买两套什么样功夫?”
陈宋低头想了想,慢慢抬起头来道:“一套是‘大三元吐纳真功’,一套是‘黑鹰散手’。”
雪山老人呆了一呆,冷冷一笑道:“这是谁告诉你的?秦胡子?还是小袁?西风?”
陈宋心中暗暗吃惊,原来这些人都来此向他请教过功夫,由此可知此老功力之惊人了!”
当时怔了一怔,心知他口中所谓的小袁,指的是狼面人袁菊辰,自己因受他关照,千万不可吐露,所以忙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并不认识你所说的人!”
老人用力地睁着那一双线也似的眸子,哼了一声:
“不会吧?知道我这两手功夫的人并不多,是谁告诉你的?可恨,可恨透了!”
陈宋见他双手用力地互捏着,满面怒容,不由嘻嘻一笑道:“老先生何故如此动怒?你不是方才还在说有买必卖么?”
老人不得不强自收回了怒容,换上了一副笑脸,讷讷地道:“你说的不错,我是有买必卖的,只怕你……”
他打开了葫芦,就嘴猛喝了两口,放下葫芦道:“酒逢知己千杯少。”
陈宋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
老人看了他一眼,又道:“但觉山尖浸酒绿,”
陈宋应口道:“不知日脚染溪红。”
雪山老人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又道:“无求尚恨时赊酒,”
陈宋一笑,脱口而出:
“有癖应缘酷爱山。”
雪山老人口中“咦”了一声,上下看着陈宋,心中甚是敬佩他的文采,笑了笑说道:“少年,我还有两首吟酒的诗,你如能应得出来,我就传你一套功夫!”
陈宋欠身道:“小可愿洗耳恭听,请你老命题。”
老人仰头又喝了两口道:“好!”他眯着眼笑道:“午窗睡起人初静,”
陈宋皱了皱眉,天山老人不由喜得连连搔首,不料陈宋却马上接下去应道:“樽酒闻呼首一昂。”
老人立刻面如死灰,用力地拍了一下手,又说:“春风小榼三升酒,”
陈宋哈哈一笑,神采飞扬地道:“寒食深炉一碗茶。”
老人跺了一下脚,长叹了一声道:“罢!罢!我认输就是。只是,如果你能把方才诗句的作者说出来,我就更对你心服了!”
陈宋浅笑道:“李太白、范石湖、陆放翁、苏东坡和白香山,我想大概不会错吧!”
雪山醉老盯视着他,长吸了一口气,叹了一声:
“现在无话可说了!少年,你是先学大三元吐纳真功呢,还是先学黑鹰散手?”
陈宋想不到这头一关,居然如此容易通过,不由心中狂喜,而是却愈发压制着内心的喜悦。慢慢坐在了一截枯树根上,把身后的酒囊解了下来,仰天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
雪山醉老怔了一下问:
“少年,你喝的是什么?”
陈宋只觉得肚内火也似的热-烫,可是他却仍然伪装着微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好酒!好酒!”
说着咕噜噜又饮了几口,只觉眼前人影一闪,雪山老人已站在了他面前。陈宋一惊道:“做什么?”
却见这老人一伸手把他酒囊抢了过去,在鼻上闯了闻,断定真是酒以后,又还给他。老人后退了几步,嘻嘻一笑道:“你的酒量很大,很对我的口味,好孩子!现在你要我先传你哪一套功夫呢?”
陈宋把酒囊放至一边,摇头冷笑道:“你还有一个题目没有出呢?”
雪山老人闪了一下眉道:“你为什么不先学一套呢?”
陈宋摇头道:“我要么是两套一起学,要么干脆一套都不学,我就是这个脾气。”
雪山老人“哦”了一声,连连点头,他心中十分欣赏陈宋这种个性,试探着说:“少年,你要弄清楚,如果下一个题目,你回答不出,非但前功尽弃;而且你还要遵约血溅石碑而亡!”
陈宋暗中捏了一把冷汗,心说袁大哥只授我以投其所好的性情,却忘记他心中犹豫不决。老人以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地逼视着他。陈宋不由心中一动,当时顾不得再深谋远算,脱口道:“老先生,你只管出题目吧,生死在我来说,是算不得怎么一回事的!”
雪山老人心中微微一动,实在的,这少年人的魅力,已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他顿了一下:
“那么,好吧!你随我来!”
他转过身子,直向一座斜岔而出的石峰行去。陈宋心存怀疑地跟随在他身后,只觉天风冷冷,吹得透体生凉,老人那一身酱色的藏袍,被风吹得飘飘欲仙。
这是一处悬崖崖口,和对崖隔空距离有十丈左右,当中却是千丈深渊,几片云层飘浮在半峰,和对崖崖头盛开着的几株晚梅,对衬得十分有趣。偶望之,真有“飘飘乎羽化而登仙”之感!
雪山老人回头一笑,指着对崖道:“老夫蜗居就在对崖,少年,你愿意随我过去一谈么?”
陈宋欣然颔首,只是心中十分怀疑。因为此处和对崖相距当在十丈左右,其间并无渡桥,如何过去,不无疑问。
老人似已看出他的心思,掀唇一笑,露出漆黑色的牙床,说道:“这里本来有一座铁索桥的,因年久失修,风雨摧蚀,早已腐朽,不过不要紧,你看!”
他说着向崖边走了几步,伸出青布高袜的右腿,直向悬崖之下探去。陈宋不禁吃一惊,脱口道:“老先生小心!”
雪山老人嘻嘻一笑,随着右腿收回,却见他足尖上勾着一条细若小指的白色细绳,上下晃动不已。那绳索本是埋隐于云雾之中,如不为老人足尖勾起,任何人也难以发现。
此刻老人弯身以手代足,将那绳索抓于手中,用力地拉动着,阳光里,像一条长有十丈的巨蛇,在云雾之中上下波动着,不要说走了,就是看上一眼,也够吃惊了。
雪山老人注意着陈宋的脸色道:“少年,我们必须要由这飞绳上走过去……嘻嘻!”
他哑着嗓子道:“你敢么?”
陈宋只觉得头上轰的一声,暗忖道:“这莫非也是他的考题么?”
他知道这种走法,如无极深的内功造诣,绝不敢在其上妄踏一步。因为这种索太细太长了;而且是有异一般江湖卖艺之流的。因为一般所谓的走索,短而且直,离地最多不过数丈;而且还要手中持有平衡的竹竿之类的东西。可是眼前这种走法,却是完全相反,最可怕的是整个绳索除短短的两端目力可及以外,其他部份全在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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