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好,就唤你沈眉弯,从此无人之处就唤你沈眉弯。”他喃喃道。
“也许,没有从此,因为我不打算在无人之处再与你相见。”我语气决绝,我知道,这样单独的相处,对我和他来说,都是种负累。
他温和地笑:“许多事,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今日,难道是我唤你来的此处?你为何要来?”
是呵,我为何要来?我来是因为我孤独,我渴望走向更深的孤独,在苍凉的荒野中让自己彻底地迷失,或者彻底地清醒。我看着他,傲然道:“感觉,一种感觉让我来的。”
“当年,也是一种感觉让我来到此处,当我走进华胥梦境,我就对天下再也没有任何兴趣了。”他嘴角浮出一丝薄浅的笑意,像在嘲笑自己,嘲笑我,嘲笑天下。
我冷笑:“因为你看到了最后的荒芜,你没有勇气面对这个过程,只有勇气接受这个结果。”
“什么结果?”他有意问道。
我决绝笑道:“结果就是一无所有,一切是梦幻,是泡影。”
他浅淡一笑:“你似乎看得很透,不像你这年纪的女子,所能看到的。”
我笑:“王爷看得更透,而且早在许多年前就看透了。”
他双手挽于身后,挺直背脊,傲然:“本王生性如此,这些事物的真相本来就让人捉摸不定,本王又怎能从中了悟到什么呢?”
我也一脸的倔傲:“小女子也生性如此,无关年龄大小,也无关阅历沉浮,这是骨子里带来的,入了骨子的思想,就是与我不离不弃。”
他看着我,仿佛可以洞穿我的一切:“你骨子里流着高贵的血液,在你的眉韵间,都可以显现。”
“哦,是么?似乎有好几个人说过。很遗憾,也许我是错投了胎,我本是一位农家女子,与高贵的血统从来无缘。不及王爷,金枝玉叶,生在帝王之家。”我的话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讥讽他,也许说得有些过了。
他朗声大笑:“帝王之家,你羡慕么?”
我不屑道:“不,我从来都不羡慕什么,帝王之家与寻常农家没有区别,因为江山是芸芸众生的江山,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他赞道:“说得好,不过是地位之争,能者居之。今日,你胜,你为王。明日,你败,你为寇。从来朝代更迭,不乏一代明君,都来自于山野荒林。而那些生于帝王之家的所谓金枝玉叶,也会沦陷为草寇。所以,人没有贵贱之分,没有高低之分,亦没有等级之分。”陵亲王的胸襟令我对他生出几分仰慕,这样一个人,不适合当帝王,却是真正的智者。
我也用一种欣赏眼光看着他:“眉弯钦佩王爷的胸襟,亦明白你为何不要天下,而选择纵情山水风月。”
他点头:“是,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你争了,也是这天下,你不争,还是这天下。”
我叹息:“可是能看透的又有几人?自古为了天下纷争血流成河,万顷苍池移为平地,填满了又坍塌了,坍塌了又去填满,不同朝代的人,却做着同样一件事。你说他们究竟愚蠢,还是过于聪明?”
他看着那轮似血残阳,那血色的红染在他白色的衣襟上,有种灼然的悲壮。负手而立,面对万里河山,视之不屑,这样的男子,我只能钦佩。以往只当他风流成性,眷念山水,不理朝政,如今,才明白,他将世事山河看得如此透彻。
许久,他对我说道:“沈眉弯,你不是寻常的女子,你知么?后宫里最怕就是出现不寻常的女子,她的出现,要么就是强国,要么就是祸国。”
我嘴角泛过一丝冷笑:“那你觉得我沈眉弯是可以强国,还是会祸国呢?”
“祸国。”他脱口而去。
“哦?王爷如此肯定?”
“是,因为你是一个慈悲又残忍的人。”
我冷笑:“你懂我,原来也只是这么一点点。”
他轻叹:“一点点就足矣了,走进你,就是毁灭自己,我可以为你毁灭,可是帝王却不能。”他的话让我心惊,他可以为我毁灭,是因为他不要天下,而淳翌不能为我毁灭,因为他有天下。难道有一天我要他们兄弟之间做抉择?不,我沈眉弯任谁也不抉择,我只安分地做我自己,做得了一日算一日。
我叹息:“王爷,你看得透千秋江山,看得透人生百态,看得透世事消长,为何看不透一个女子?”
“人的一生,最难消受的就是一个情字了。情会将人蛊惑,拥有情就是拥有自己,拥有天下就是拥有别人。情是感情,天下是无情的。”他的话隐隐刺疼我的心,这是一个无趣的话题,我必须要打断。
我笑道:“情只会让一个人痴狂,而天下,却可以令天下人痴狂。”
他一脸傲气:“我不做那万千人中的一个,我只做自己。”
我轻笑:“我也只做自己,我不属于任何人。”
“好,傲气的女子。”
“你也不错,傲气的王爷。”
他微笑看着我:“与你说话很轻松,一点负累也没有,而且小王说的你都懂,许多不懂的人会认为小王疯了,他们背后常议论小王放荡不羁,不过我不在乎。”
我盈盈一笑:“世间最难求的是知音,无有知音,宁可寂寞死去,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山风吹拂,薄薄的衣襟在风中飘飞,看着这片残墟,我说道:“其实他们不会孤独,这里一定住着许多灵魂,你说他们能感知到我们在说话么?”
“应该可以,都说黄昏之时鬼魂就可以出没,听得见人间的对话,看得清人间的是非。”他煞有介事地说着。
站在风中看飘渺的残景,我叹道:“这里住的也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先人,像世外仙源,当时的明月山庄恐怕也只是绵延的山川。”
他回道:“是大燕国,大燕王朝数百年,这里居住的一定是大燕国的部落。”
“大燕。”我略有所思,不知为何,每次听到大燕我有种莫名的心惊,我梦里总是会出现皇上与皇后,还有侍卫,仿佛衣着服饰就是大燕朝的,又不是那么清晰。我始终无法想到,究竟是为何与大燕会有牵扯,难道因为我居住在大齐的皇宫,而那里曾经属于大燕,所以大燕国的魂魄就来侵扰?可是江山不是我夺取的,为何偏偏独寻我?
“眉弯……”他唤道。
我回过神,低问:“何事?”
“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脑中一片虚无,对这个陌生朝代的虚无,对人世一切的虚无。”我有种莫名的寥落,也许是因为暮色下所见这样残败的景致,难免会生出情绪。
他牵我的手:“回去吧,也许以后我不会再来。”
我没有抽出手,因为我感觉他手心的温暖,此刻我贪恋温暖。看着他,问道:“为何?”
“因为我要的结果,你已经给我了。”
“我没有给你结果,结果早就存在,迷茫的只是我们自己。”
他茫然:“是,我们还不如华胥梦境的幽魂,至少这一处地方永远属于他们,而属于我们的地方,有太多的禁锢。”
我微笑:“灵魂也是有禁锢的,当你羡慕他人的时候,他人也在羡慕你。”
“所以我们回去,去做自己,你做你的湄婕妤,我做我的陵亲王。”
暮色低垂,凉风拂过山林,树叶萧萧,我们穿过来时的荆棘之路,走向明月山庄,在明月山庄与华胥梦境的交界处,我松开他的手,我本与他无任何瓜葛,不过是同行了一条路,走进了一个遗落王朝的遗世梦境,没有探寻到什么,也没有失落什么,只是知道了彼此多一点而已,如此而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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