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未到,太后却病倒了,云轻庐奉诏连夜进宫,折腾到五更天方回来。
水溶也是一夜没有睡安稳,待云轻庐一回来,便去了内书房,把房门关起,细细的询问太后的病情。
原来昨晚太后是突然晕倒的,当值的太监和宫女都吓得要死要活,急急忙忙的传太医,所以动静儿闹的很大。云轻庐说,其实太后的身体早就有些不好的症状,只是这些日子她讳疾忌医,把病给积累下了。
水溶自然明白,太后的病依然是以心病为主。目前事事都超脱了她的控制,看来已经把她给逼到了死角。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日忠顺老王爷以给太后送八月节的节礼为名,进宫请安,二人在万寿宫里说了些许话。忠顺王的意思是怪太后没摸准了情形,就把水溶给弄进朝中参政,结果他一上朝便跟皇上打成一片,皇上如得左右手一般,越发历练起来,破陈规除旧制,不把原来的祖宗规矩放在眼里,才会造成今日的被动。
而太后也委屈的很,原来想着东南西北四郡王,北静王虽然为首,但只懂风花雪月,不问政事。自己握住南安郡王和西宁郡王两家,便可把东平郡王给压下去,到时朝中再有忠顺王和李丞相主政,自己这个太后便可永葆无虞高枕无忧了。谁承想南安郡王吃了败仗,兵符被皇上一怒收回,让她没了底气。所以才想这拉拢北静王。
事已至此,多说也没用,看如今这情形,北静王当初的风花雪月都是表面功夫,他跟皇上似乎早有盟约,还有那个河务总督王沐晖,看上去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人。
节节败退加上和忠顺王的争吵,让太后真的病了,且一病不起。
眼瞅着中秋节到了,宫里很多杂事都无人料理,皇上便下了一道圣谕,让容贵妃暂时主理后宫,受金印金册,行皇后之职。这一道圣谕对太后而言,无疑又是雪上加霜。
八月十五,是炎黄氏族传承了上千年的团圆佳节,且今年朝中虽然也有诸多不顺,但比起从前,也算是风调雨顺的一年。恰逢秋收季节,又将秋闱纳贤,皇上自然是十分高兴,传旨在御花园赐宴,邀文武百官和朝廷内命妇一起赏月,为江山社稷祈福。
自古以来,闺中便有拜月的风俗,原来的中秋节都是太后领后宫嫔妃和朝廷内命妇一起在御花园的临月阁拜月上香,今年天后抱恙,这拜月的事情便落在了容贵妃的身上。
这日容贵妃身穿明黄色绣金丝五彩凤凰十二章纹的朝服,云髻高绾,插紫金八宝金凤钗,凤有九尾,翩然入鬓,凤尾处各有拇指大小的南洋明珠镶嵌,而后牡丹宫花,翡翠羽翎,每一件珠宝首饰都在彰显着天朝的富贵平安吉祥如意。
黛玉和秋茉随着太妃坐车入宫,在上阳宫和诸位内命妇一起等候召见。因殿内人多,女人们见了面,又个个喧哗不已,黛玉有些烦躁,便携着秋茉的手悄悄出宫门,去外边透气。
秋茉这是第一次参加如此繁重的宴会,她虽然见惯了荣华富贵,但这毕竟是天家威仪,进宫后倒也有些惊奇,各处未免多看两眼,便有些跟不上黛玉的脚步。
“郡主快点。”黛玉慢慢走下上阳宫宫殿门口的白玉台阶,慢慢的走下去,在院子里的一处假山旁,寻了个平滑的石块便要坐下,却被身边的紫鹃一拉,劝道:“主子且慢,这石上凉,叫晴雯拿个锦垫来铺上。”
“如今越发娇贵了。”黛玉无奈,只得听紫鹃的,等晴雯回身进去拿锦垫,谁知晴雯进去了好几,都没出来。
黛玉便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说道:“你们如今越来越不像话了。”
“奴婢该死,主子请稍等,奴婢进去瞧瞧。”
“罢了,这会子我也没精神坐了,只怕贵妃过一会儿该传人了,咱们就那边走走吧。”黛玉说着,指了指对面的菊花花架,慢慢踱步往那边走去。
却说晴雯原是进宫殿去寻锦垫的,谁知进门后却跟一个人走了个对过儿,好巧不巧,这人正是静嫔,她原去过北王府做客,认识眼前这个娇媚伶俐的丫头是北王妃的心腹,却只装作不认识,低着头往晴雯身上撞去。晴雯往左边躲,静嫔便往左边冲,往右边躲,她便往右边走,躲来躲去,终究没躲过,二人撞了个满怀。
萧尔雅便抬手给了晴雯一巴掌,怒声骂道:“不长眼的奴才,混闯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晴雯蒙受冤屈,心中自然不服,若是依着往日的性子,必然还嘴,但这段日子她在黛玉身边,修身养性,原来那火爆性子已经收起了几成。因想着这会儿是在宫里,宁可吃点亏罢了,也别闹出什么出格儿的事儿来。于是忙福了一福身子,恭敬的回道:“奴才无状,冲撞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就一句话便可恕罪了?按照宫中的规矩,你这叫期上!来人,把这个眼里没主子的奴才给我带去掖庭宫,叫刘妈妈好好管教管教规矩。”
掖庭宫是管教犯了大错的宫人的地方,进了那里,不死也要丢半条性命。晴雯不知道厉害,但边上的几个品级底下的妃嫔却知道,有几个善良的,脸上便带出了隐隐的不安。
众人都知道今儿静嫔的脾气大得很,一大早起来便把她自己跟亲的奴才都教训了一遍,这会儿又在上阳宫里教训人。且众人都这丫头的穿衣打扮,不是宫里的宫女,只怕是哪家诰命夫人的贴身丫头,静嫔不问人家的来历,也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要把人弄到掖庭宫处置,有些不合情理。况且今晚是中秋月圆之夜,为了讨吉利,这种事儿很该压下来,容后在处理。
但静嫔此时上了脾气,非要把晴雯弄到掖庭宫去不可。
边上一个宫装女子慢慢的站出来,上前给静嫔福了一福,陪笑道:“姐姐莫要动怒,只怕贵妃娘娘这就传了。些许小事,容明儿再处置也好。”
“你是谁?竟然叫起本宫做事来了?”在这后宫之中,萧尔雅仗着太后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容贵妃,她向来横行惯了,又如何会把一个新封上来的美人放在眼里?
“萧姐姐。”身后一声甜甜的呼唤,静嫔心道我处置个奴才都这么多人说三说四,真是反了。于是转身,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事?”
“贵妃娘娘传了话来,请萧姐姐带着主位王妃夫人去临月阁等候凤驾。”说话的人是宝琴,如今后宫里都称她为宝贵人。
“嗯,既然这样,这个丫头就交给宝妹妹处置吧。”静嫔向来把宝琴当做自己的人,听她如此说,便抬脚就走,临走时又回头说了一句:“莫要轻饶了她。”
晴雯暗暗地瞪了静嫔一眼,心中把她骂了千百遍,但依然恭敬地站在那里,等候宝琴说话。
“你们都去吧,我还要进去通知各位太妃和王妃。”宝琴挥挥手,让围观的妃嫔都出去,眼前没人防对晴雯笑道:“你怎么撞到了枪口上?”
“奴婢一时疏忽,请宝贵人降罪。”晴雯原本和宝琴很熟,但此时时过境迁,她依然不敢多话。
“罢了,你快走吧,林姐姐像是在外边等你。”宝琴笑笑,摆手让晴雯出去。
“这?”晴雯纳闷,怎么着宝贵人此时这么好说话?
“没事,有事我替你顶着。”宝琴轻笑,看着晴雯,“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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