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你今儿闷了一天吧?”黛玉放下账本,接过晴雯的茶,“见到他了吗?”
晴雯的脸色一白,知道黛玉是在问自己见到宝玉了没有,于是低下头,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见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你果然这样想?”黛玉看着晴雯的脸,因爱成痴,因痴成恨的晴雯,此时的心情又如何能够平静?
如果不是因为爱他,晴雯这样一个高傲的丫头怎么会不惜身体补那件雀金裘?
如果不是因为痴心,她又缘何凭着最后一口气,还在对着天叫着“宝玉”二字?
如果不是因为怨恨,死里逃生,再世为人的晴雯,今日又如何会在后花园中樱花从后,呆呆的看着宝玉落寞的背影?
黛玉的旧情早就归于灰烬,因为黛玉在抄检大观园那夜起,便知道自己跟宝玉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尽管不去计较那十几万两银子的家产,自己跟他也不会走到一起,所以黛玉的情在那一天便断了。
更何况如今她已经是水溶的妻子,洞房花烛的亲密和疼痛至今历历在目,所以黛玉的心中,宝玉不过是一个不亲不疏的表兄而已,不再是少年时那个可以随意拉过来打打骂骂,哭哭笑笑的朋友。
黛玉和晴雯,此时一个淡然,一个怨恨,默然相对,连屋子里的光线暗下来都没有发觉。
“哟,晴雯这死蹄子在呢?怎么这屋里都黑了也不掌灯?”紫鹃从外边进来,看见黛玉和晴雯一个坐着一个立着,两个人都傻傻的发愣。
“哪里就黑了?你这么贸然闯进来,倒把主子给吓着了。”晴雯忙转身,拿了黛玉喝了一半却冰冷的茶出去。
“太妃那边传饭了吗?”黛玉抬脚下炕,才觉得坐的时间久了,腿都有些酸麻。
“还没呢,只怕也快了。主子不用去伺候,倒不用记挂这些。”
“恩,不过却不好当真不闻不问,把你刚才说的那个拌鸡丝多做一份,再另做几个像样的菜,给太妃送过去吧,算是我的孝敬了。”
“是,奴婢知道了。”紫鹃点头,还是主子想的周全。
紫鹃挑了四样菜,一个凉拌鸡丝,一个扬州狮子头,一个红枣银耳羹,一叠自己亲手做的咸蛋黄点心。这四样紫鹃问过秋茉了,一是太妃喜欢着几个口味,二来北静王府的淮扬菜厨子今儿请假出去了,所以太妃的饭菜应该没这几道。
果不其然,太妃吃饭时看见紫鹃和莲籽二人带着黛玉孝敬的饭菜进来,脸上的笑容便深了几分,当饭盒打开,太妃看清楚这几样菜的时候,便对边上的儿子连声夸奖,说王妃真是有心,知道老身的口味儿,今儿正想吃这个呢,偏偏今晚的分例菜都没有。
“今儿淮扬大厨有事,请了两天假,其他厨子做这个做不出正经味道,所以他们干脆都做自己拿手的。幸好王妃那里准备了,不然今儿的晚饭真是委屈了母妃。”水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着实提点着太妃夸奖了一番黛玉。
太妃更加开心,又叫梅香把桌子上的两样菜端下来,交给黛玉送去,又单指着其中一个柠檬蜜汁浸海蜇对水溶说:“你也去吧,陪着你媳妇用饭去吧,告诉她,这个菜是她们年轻女子常用的,看她喜欢不喜欢,若是合了口味,让厨房常给她做。”
水溶忙起身答应,替黛玉谢了母妃的赏,便告退出来,一路上心花怒放,往静雅堂而去。
不管水溶的心中,黛玉是不是对他钟情,但他见到黛玉的时候,却总是神采飞扬的,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不再是烦恼,天下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自己的妻子相对相依一般。
黛玉没想到水溶会在开饭的时候被太妃赶了出来,而自己这里又没预备他的饭,便只好对紫鹃说:“叫他们把王爷的饭传到这里来。”
“唔……玉儿,怎么你没预备为夫的饭菜吗?还要为夫吃那些分例菜?”
“王爷莫怪,妾身这里原不用那些分例菜,所以都是一些吃粥用的小菜,只怕不合王爷的胃口。”黛玉心道,你那么能吃,我这点儿菜还不够你塞牙缝儿的呢。
“罢了,今天中午吃酒吃到那么晚,为夫这会儿也不饿,只跟着王妃吃点粥吧。”水溶暗笑。
紫鹃和秋茉等人知道王爷和王妃不过是在说笑话,于是造就叫人把水溶的分例菜传了来,等这些鸡鸭鱼肉一样样端上饭桌时,水溶还在嘴硬:“不是说不用这些了吗?怎么又传来?”
“你不用,可以留下给丫头们用,她们的分例菜却没这么丰盛,不传了来,倒是便宜了那些人。”黛玉冷眼看了一眼水溶,故意把话说得刻薄些。
“得了,王妃当家,自然是王妃说了算。”水溶笑笑,在黛玉面前坐下,然后抻着脖子到黛玉耳边,小声说道:“如今北静王府是悍妇当家了!”
“你……”黛玉气极,立刻瞪起了眼睛。
水溶哈哈一笑,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点凉拌银耳给黛玉,“吃饭吃饭,恩!这个不错,酸酸的甜甜的,玉儿多吃一点。”
又是忐忑不安的一顿饭,黛玉勉强吃了一碗粥,为了不让水溶劝她再吃,黛玉故意吃的很慢,慢慢腾腾的吃完粥,正好也是水溶放下筷子的时候。
夫妇二人很默契的放下碗筷,水溶看着黛玉笑道:“玉儿果然更懂事了,知道夫唱妇随,为夫一放筷子,为什么你也不吃了?”
“妾身饱了。”黛玉躲开水溶热切的目光,仿佛躲避着一条饿狼,“妾身还要看一会儿账册,就不陪王爷说笑了。”
“何必这么辛苦?饭后久坐,对身子也不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如何?”水溶转身下了炕,两步走到黛玉身边,拉起了她的手臂,不待她有任何反应,便拉着她出了房门。
“天晚了,王爷还要去哪里散步?”
“趁着这半弦月色,咱们随意走走。”
“王妃,夜凉,披上斗篷吧。”紫鹃拿着斗篷从后面赶来,赶在院门口替黛玉披上。
“嗯,好丫头,比本王还细心。”水溶看了紫鹃一眼,微微笑道。
“奴婢不敢当,只是王妃还要用药,奴婢恳请王爷不要回来太晚。”
“知道了,你去吧。”黛玉笑笑,这个紫鹃,平时看着挺软弱的一个丫头,却在关键时刻比晴雯还硬气,倒像是一点儿也不怕水溶。
水溶和黛玉二人遣退了身边的丫头,一个下人不带出了静雅堂,便往后拐去。
“王爷,我们去哪儿?”水溶故意放慢了脚步,为了黛玉能跟自己保持并肩而行,但黛玉还是能感觉出来,水溶并不是出来散散步而已。
“我们去看看玥儿。”水溶轻声说道,“这孩子今晚没去太妃那里。”
“是妾身吩咐下人这样做的,玥儿已经打草惊蛇,我怕有人会对她不利。”黛玉轻叹一声,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跟水溶说,不知他会不会责怪自己这个母妃太过冷酷。
“我自然明白玉儿的心,只是这件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应该尽早弄清楚,把那些贱人打发出去,也好杀鸡骇猴,让剩下的人收敛一些。都是我平时懒散,府中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累玉儿受委屈不说,还要提心吊胆。”水溶想起刚才吃饭时,太妃给黛玉的两个菜黛玉一点都没动,就连自己给黛玉夹那道柠檬蜜汁浸海蜇,紫鹃都在边上说,王妃从小儿不吃海蜇,吃了海蜇,王妃总会咳嗽。
黛玉和她的丫头,时时刻刻如履薄冰,水溶的心中又岂会好受?
“王爷何须这样自责?黛玉没什么的。”
“……”水溶无语,看来想让黛玉说‘夫妻一体’之类的话,只是一个奢望而已了。
婧玥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让黛玉以婧玥病了为由,安置在静雅堂后面的一个小院里,黛玉防的是大姑娘婧琪,自然不会让婧玥回房。
水溶和黛玉来的时候,婧玥一个人坐在床上愣神。一个八岁的孩子,蜷缩在窗子跟前的矮炕上,面前一桌子饭菜一点都没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陪伴,这种情景让黛玉的心又软了一层。
其实婧玥对于自己姨娘的死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李氏是病了三个多月才去世的,当时也请了大夫诊治,虽说那段时间水溶不在家,但她毕竟是王府的姨娘,来诊治的太医也是太医院里有名的太医。婧玥一个孩子,哪里能说清楚这些事情?
水溶和黛玉坐在屋子里,听婧玥哭哭啼啼说了半天,不过都是当初听了几句风言风语之后,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但黛玉却听出了两点,一个是当初和淑言一起伺候李氏的,另一个丫头在李氏去世之后,便被卖出了北静王府。还有一点,就是当初给李氏诊脉的太医,姓鲍。
从婧玥的小院里出来的时候,半弦月已经爬上了头顶。黛玉长出一口气,看看身边的水溶,轻声问道:“婧玥的话,你怎么想?”
“虽然婧玥说的很明白,是那个贱人妒忌李氏才下了毒手,但她不过是个丫头,下毒的事情她一个人做不来,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会暗中调查清楚,给玥儿一个交代。”水溶抬手把黛玉揽进怀里,看看半空中的弯月,“夜深了,你还要吃药呢,我们快回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