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弓着身子送水溶和黛玉离开议事厅的院子,回了静雅堂。院子里的人便对琴家媳妇投去鄙夷的目光,还有脾气烈的,要暗暗的淬她几口,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差点连累自己受责罚。
“来人,把秦家的带到议事厅门口的青石板,好好地跪着。明儿再听候处置。”水安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虽然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对于秦家媳妇,他也是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的。打了她,那是太便宜了她。既然这事王爷都看见了,太妃那里想必也没什么事了,水安要好好地教导一番这个可恶的女人才行。
结果秦家的便从中午一直跪到第二天早晨,这期间北静王府上同秦家的要好的婆子也偷偷的过来看过她,但水安安排了人在一边看着,她们也没干多说什么,不过是几句平常话罢了。
梅蕊没有来,梅香也没有来。这个时候这两个人定然是不敢来的,水安安排的人不是吃素的。
秦家的在半夜三更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的时候,心里恨的要死——这两个死蹄子,果然是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贱货!明明知道自己在这里受苦,竟然不去太妃跟前提个醒儿。但秦家的并没有诅咒太久,便被水安带走了,走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早晨,她连太妃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水安打发到北静王府最偏远的庄子上做事去了。
不过是个浆洗上的管事,犯了错自然有总管处置,若是为了这点小事再让太妃心烦,那水安脖子上的家伙可真是要搬家了。
再说黛玉扶着紫鹃的手,一步步走回自己住的静雅堂,一路上不说一句话,不看水溶一眼。进屋后,慢慢的靠在软榻上,紫鹃忙问:“王妃,要不要热茶?”
“不用了,我腿有些酸,你帮我捶捶。”黛玉听见水溶进门的脚步声,依然闭上眼睛。此时此刻,黛玉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累。身子的疲惫是其次的,主要是心里很疲惫,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不知要多久才能结束。天知道她真的不想这样做,可她又不得不这样做。
黛玉其实是不怨恨水溶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所以也无所谓怨恨。
富贵之家有富贵之家的烦恼,贫穷之家有贫穷之家的烦恼。富贵之家为了功名利禄而争,贫穷之家为了生活的资本去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大家时时刻刻都在争着,不惜头破血流。
黛玉轻叹一声,真的很疲倦,却又无可奈何。为了能够回姑苏去,为了去父母坟前尽一下做女儿的孝道。哪怕是看一眼父母份上的枯草,黛玉又不得不强打着精神跟这些人周旋。
水溶进来的晚是因为刚才有婆子来回,说云太医上午进了宫,下午才能来给王妃诊脉。水溶耽搁了两句话的功夫,是以在黛玉之后进屋,一进门边便听见黛玉的一声叹息,心中便有些隐隐作痛。
看着这个小女子清瘦绝然的身影,知道她在生气,只是碍于下人在侧,她一直隐忍着,没有发作出来。于是水溶对着紫鹃摆手,“紫鹃,你下去吧。”
紫鹃为难的看了一眼水溶,又看着黛玉,不敢立刻离开。
黛玉摆摆手,示意紫鹃先下去,紫鹃方踌躇着立起身子,慢慢的出了屋门。
“玉儿,生气了?”水溶坐在黛玉身边,抬手拉过她的手臂,意欲再次把她拉进怀里。
“有什么可生气的?我犯不着这么大的气性,只是我乏了,王爷请别处歇歇再来。”黛玉把手从水溶的手中抽出来,然后翻个身,背对着水溶。她实在是倦了,只好对水溶无礼了。
其实黛玉此时自己也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在水溶面前伪装自己。喜怒哀乐在面对水溶的时候,都是自然表现的。她甚至忘了,她的这个夫君是王爷,论理,她是应该看一看他的脸色的。可她没哟,而他也没有生气。
夫妻之间似乎有一种隐隐的东西在涌动,只是两个人之间似乎还没那么和谐。
“玉儿,为夫一片苦心,你难道不能体谅吗?”水溶叹了口气,看着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黛玉,无奈的说道:“用不了十日,皇上便会有旨意下来,到时不知会是个什么差事。这府中人多事杂,到时要劳烦玉儿多多费心了。不过玉儿的兰心蕙质,满腹才华,这些小事自然不会难倒玉儿,只是玉儿心性高洁,让你为这些琐事操劳,实在是为夫的不是。”
“王爷此话太过客气了。黛玉既然已经嫁入王府,自然有责任帮王爷打理府中之事,只是黛玉人微言轻,若遇到大事,自然还要劳烦王爷出面调停……”黛玉说这些话的时候依然躺在榻上。
“玉儿”水溶不等黛玉说完,便俯过身子,“水溶得玉儿为妻,今生别无所求,玉儿是溶今生的至宝。”
“王爷言重了。”黛玉睁开眼睛,看着水溶近在咫尺的俊颜,淡淡一笑,抬手将他推开一段距离,似不经意的问道:“王爷今天陪着妾身去理事儿,却只管坐在那里吃茶看热闹,一句话也不说,不是想看妾身的笑话吗?不知这一场闹剧王爷看的可还满意?”
水溶见黛玉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说话,便忍不住含笑上前扳起黛玉的肩膀,有些霸道的把她拥在怀里,然后轻轻的抚摩着她的后背,在她的耳边说道:“我的好王妃,你不要生气嘛,听为夫的好好同你说。府中的这些事情,有些我可以代你出面,但有些事情必须要你亲自做才是最好的。比如刚刚的事情,如果是我来处置当然很利索,也不会有什么人不服,但是这起子奴才一定会因此而小瞧了你,认为你只是依仗着我罢了,他们不会自心中服你——他们心中服得人依旧只是我。如此一来,若是我以后不常在家,那玉儿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黛玉听了此话,似恼非恼的笑了笑,然后推开水溶,依然转过身去:“妾身怎会不知道王爷的心思?如此妾身还是要多谢王爷了。”
“玉儿?”水溶被黛玉推开,不得不苦笑一声,这小丫头的脾气还真是不小。于是忍不住又拉起了黛玉的手,黛玉的薄怒轻嗔让他的心中乐开了花,和黛玉结为夫妇三日多,让水溶更深一层的了解了这个女子。这不仅仅是一个可以对着落花流泪叹息的姑娘,也不仅仅是为了情爱处处敏感的女人,“玉儿,我知道,你向来是最讨厌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玉儿生气了对不对?是为夫不好,不然,明天我还是进宫去,跟皇上说一声,暂时——我还是不要跟那些大臣们一起去上朝了。以后我天天在家陪着你,反正我做闲散王爷做惯了……”
“王爷!”黛玉心中一惊,便坐起身来,不料她起的急了,额头一下子碰到了水溶的鼻子。
水溶鼻子一酸,眼睛里几乎要掉下泪来,一时苦笑着捂着鼻子,看着黛玉:“玉儿,为夫好痛啊!”
黛玉看着水溶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笑归笑,但黛玉心中依然暗暗地叹息,他想要做什么?这不是要坏自己的计划吗?
天知道黛玉此刻还正在盘算着,等水溶每日都上朝议事在朝廷里领了差事之后,便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呆在家里,而自己也可以借着理家的由头多出去走动走动,为自己的将来铺好路呢,他一句话就不出门了,那岂不是要天天粘着自己?这样的话,那些离开的计划又怎么能够实施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