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好不容易爬起来,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人。
我本为奴,因我的原因,造成少主受了这么大的伤害,我该死。无论龙老板想要如何惩罚我,哪怕是让我死,我也绝无二话。
一旁的璎珞将药给龙逍端了过去,一勺一勺喂他喝完。
整个阁楼安静极了,只能听见碗勺相碰和龙逍喝药的声音,似乎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他们,也没有门外二十多个人。
“她尽力了,让我免受了很多伤害,她也受了很重的伤,还差点被清知真人以阵法封印。”龙逍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连连咳嗽起来。
“要是封印了倒好了,现在还有脸回来。”
龙老板似不愿在龙逍面前在动手,他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踏在燕子飞的心脏上。
“早知道,当初你出生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掐死你。”
燕子飞猛然抬起头,她看见一双充满着怒火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咬牙切齿的看着她。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从小到大,不是她练功练的不好,龙老板才不喜欢她。也不是因为她是外面捡来的孤儿,龙老板才对她那么冷漠。
龙老板,一直都恨她。
当她缓过神来,龙老板与璎珞已经走了,那些大夫也走了,门口拥挤的那些人也不见了。
整个楼阁空空荡荡,只剩下她和不断发出喘息声的龙逍。
“你看……咳咳,我现在跟你一样……无论受多重的伤,我都不会死。”龙逍明明身上很难受,却还开着玩笑,要燕子飞过去陪他。
燕子飞摸了摸,还好骨头没断,一下下蹭到龙逍床边。努力了几次,终于抬起头,龙逍更瘦了,脸颊凹了进去,似乎只剩下一张皮。难以想象,他究竟受到了怎样的折磨,此时的龙逍看起来是那么凄凉,比那天她见到的样子,更加让她难过。
“刚才,我听见有骨头断裂的声音,是哪?”龙逍轻声问道。
“鼻子。”燕子飞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为她接上断骨,不过随着她的身体恢复,灵妖心的妖力也在恢复,没过多久,鼻子就不是那么疼了。
龙逍仰面躺着,半响没说话,突然叹了口气。
“我不怪你。”
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重重砸进燕子飞的耳朵,她方才被龙老板打成那样都没哭一声,此刻泪水哗哗往外涌,止也止不住。
“我现在还活着就是个奇迹,果然啊……小燕子,你还记得吗?我对你说过,与皇族有牵扯的江湖人士都不会有好下场。就是因为一血堂,这吊命秘药我也曾经听说过,没想到终有一天会用在我的身上,但是,你知道么?我能感受到我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能感受到我的五脏肺腑都在不断的衰竭,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真的死了。”
燕子飞勉强直起身子,抓住龙逍的手,哭道:“不会的,大师兄,既然一血堂能有吊人性命的秘药,那么,这世间一定还有……十宝回命丹!十宝回命丹!哪里还能有十宝回命丹?大师兄……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错了?”十宝回命丹仙家奇药,燕子飞只有那一颗,却给了黄倾。
“我害了你,大师兄,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非要带着小竹子,你永远、永远也不会被他们抓到。”身上伤痛,鼻梁更是疼的钻心,燕子飞一哭起来,越哭越疼,越疼越哭。
心中万般苦楚,一时间彻底爆发出来,她倚在旁边,手上拉着龙逍已无知觉的手,嚎啕大哭。
“那天,我和小竹子到了皇城,她说她对这里很了解,让我们先住下,再去找那姓李的麻烦。到半夜的时候……咳咳,有很多人在房顶上走,我拉了她想走,她却情意绵绵的喂我喝了一杯酒……等我们出去的时候,铺天盖地都是圣教的人,我本来想逃,却发现内力尽失……咳咳,小竹子给我喝的酒里面,下了药……”
龙逍是个狂傲的人,燕子飞完全能想象的出,他是如何的不可一世,面对心爱的女人递上来的酒杯,未曾有半分怀疑,便一饮而尽。却不想,她早已背叛了他,外面刀山剑雨,却只剩他一人。
龙逍睡着的塌是新搬来的,枕头、被子也是新崭崭的。不像其他物件那般老旧,他说完这些话,胸口剧烈起伏,许久才平静下来。
“小燕子,其实我不如你,我口口声声让你不要跟这个接触,不要跟那个接触。我自己却托大了,我明明知道小竹子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但我就不想去管,不想去想。我想她那么美好清纯的姑娘,说出的话应该也是真心的吧?可……事实就是,我们都被她骗了,我万万没想到,那杯毒酒是她亲手端给我的,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是我把我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燕子飞泣不成声。
“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如今看来,他们早就盯上了多宝楼,早在你暴露灵妖心更久以前,所以小竹子才会来到我身边,偏偏我竟然还中了这美人计。”龙逍干咳着吐出满口血,燕子飞慌忙拿出布来擦。
边擦边哭:“大师兄,你别说了……”
“所以,你不要怪自己了,一切都会好的,什么都会过去的。不要在意别人对你的伤害,那是再教你如何看清人心。人在做,天在看。不要着急,不要怨恨,要相信老天,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可是,难道把一切都交给老天,事情就能解决了吗?
龙逍扬起脸,透过那层黑布,燕子飞仿佛觉得他在盯着自己。
“杀了我。”
“什么?”燕子飞仓皇跌倒。
“小妹妹,给哥哥一个痛快吧?我时日无多,早死两天,跟晚死两天没什么区别。实在是太疼了,太疼了……疼……”龙逍曾经一个多么桀骜不驯的男人,此刻却只能仰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他黑色的眼罩被殷湿了,也不知是血还是泪。
“不……不……”
“小竹子,小竹子她究竟爱过我吗?她爱过吗?我知道她一开始接近我有目的,可是她和我在一起之后,她的温言软语,她的眼神,她的贴心,那不像是假的啊!”龙逍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大师兄……大师兄……你别这样,我去把她杀了,让她下地狱给你做牛做马,让她为你赎罪,好么大师兄?”燕子飞不知做什么,只能不停的在龙逍的床前磕头,可她知道,无论她磕多少头,都无法与龙逍所受到的伤害和折磨相比。
阁楼的门被推开,琏昕和玉骨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拉起燕子飞就走。
“大师兄,大师兄,别拉我!让我陪着他好不好,求求你们,让我陪着大师兄!”
她如今伤势未痊愈,又添新伤,身子虚弱的紧,哪里别的过她们俩的劲。她们拖着她往外走,任凭她如何哭号,如何挣扎,却还是离龙逍越来越远。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那是她见龙逍的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