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冠帽朝前是不够的,头冠一定要放在托盘的正中央,这个规矩你不懂吗?”
楚芳泽看看自己放在托盘里的王冠,就是放在了正中央的,只差前后左右没有用尺子去量了;她柔顺地、象征性地双手正了正刚刚摘下来的王冠,回头看看朱沐峰。
朱沐峰可是一点儿也没有看她,只是双臂斜向下张开,眼睛平视前方,好像刚刚找茬的不是他。
楚芳泽双手搭在朱沐峰的腰上,为他解开腰带。见朱沐峰没有再说什么,她走到他的身后,纤洁的十指拈起他的衣领,准备将朝服和金黄色流彩暗花薄纱开氅一齐脱下;刚宽衣到肩膀……
朱沐峰突然命令道:“一件一件脱!”这一次他的语气干净而利落,利落到有些冷漠。
楚芳泽觉得心中委屈,往日紫莲侍奉时也是这样两件一齐脱的,朱沐峰并没有说过什么。她抿了抿嘴,有些明白朱沐峰是要故意找茬了,她站在原地不再动弹,不想被朱沐峰随意使性撒气。
“怎么,连脱衣服都不会了吗?”朱沐峰的语气显得有些严厉。
楚芳泽只能忍耐,她轻轻地一件一件脱掉朱沐峰的外氅和朝服。朱沐峰周身只穿着纯白色的里衣,依旧张着双臂,等着楚芳泽为他换上在府中穿的便装。
芳泽拿起另一个托盘中淡青色的如意云纹长袍,为朱沐峰穿上。府中的便装要简单许多,夏季的单袍只有一层,她只要将衣领抹平、衣衿系好便不会出错。
长袍穿好了之后,楚芳泽拿起菱花宝石玉丝腰带,准备为朱沐峰系上。她半蹲着站在朱沐峰的身前,有些害羞地环抱过朱沐峰坚实的腰,双手从他的身后捋平腰带,丝带顺到身侧时,小心地盖住刚刚系好的衿扣,平整又舒适。楚芳泽正要将丝带固定打结,使多余的部分在身前垂下作为绅带……
朱沐峰的声音再度从头上传来:“太紧了。”
楚芳泽松了松手中的菱花宝石玉丝腰带。
“太松了。”他语气中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
芳泽只能将腰带,重新调整到她原来固定的位置。这一次朱沐峰却没有再说什么——没错,他就是要故意找茬。
今日的衣服总算是换完了,楚芳泽弱弱地松了一口气。她并不害怕朱沐峰,只是不愿意惹他来找自己的麻烦。
朱沐峰放下一直半张开的手臂,故意板着脸说:“换个衣服,也要让主子久等,看来这里并不需要你。不是会些诗文吗?即日起就入尚文阁侍候吧。”
楚芳泽原本以为朱沐峰跟她找茬是要拿她撒气,大发雷霆;没有想到却让她进尚文阁侍候,因祸得福。
说完,朱沐峰转身向尚文阁走去。楚芳泽跟随其后。
云生正在尚文阁内,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打扫。
朱沐峰顿了脚步,转身对楚芳泽说:“今后这些书就归你打扫了。每一本书的每一页,都要用小刷子沾上香樟粉细细地刷过,以防生虫。以前不是在大户人家陪小姐读书的吗?这些活应该是干过的吧?我就不再多说了。书阁中早就缺一名侍女,云生他笨手笨脚的,干不得这些精细的活。”
“是,奴婢遵命。”芳泽揖了一个万福礼,恭顺地答道。
“云生,你先退下。”朱沐峰只短短的几个字,简单地吩咐道。
“是,王爷。”云生悻悻地出了门,满脸不高兴——王爷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冰冷的语气命令他了。
朱沐峰看出了云生有些闷闷不乐,并不与他计较。只是用一双明澈的亮眸注视着楚芳泽,轻声说道:“人若是聪明,无论在哪都会被重用;可是人如果太过聪明,就会为自己招来祸事。”
楚芳泽冰雪聪明,心知朱沐峰说的是自己挂衣提醒他,想出“退象之计”的事。“王爷说得是,奴婢自当警醒!”芳泽再次揖了一个万福礼,恭顺地答道。
朱沐峰不再理楚芳泽,背过身去,负手看书。
芳泽默默地站在原地,打量着书房中的一景一物。还记得上一次,她就在尚文阁的门口被朱沐峰捉住,都没有机会进来看看……
巡视了一周。楚芳泽的目光停留在那张“春雷”古琴上,“真是绝世名品!”她在心中不禁暗叹。
许久。朱沐峰见身后的人儿不曾挪动,冷着脸道:“还不干活?”
“是。”楚芳泽拿了小刷沾上香樟粉,细细地刷下书页中的灰尘……
她偶尔看到书页中朱沐峰做过的批注:有些与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有些比她见解深刻。楚芳泽从这些批注中,可以看出朱沐峰这些年内心的孤独,可以想象到他对自己要求的苛刻;让人心疼,令人景仰。
朱沐峰见楚芳泽聚精会神地看书。他觉得这个女子:要么就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说误入王府,毫无目的;要么就是想在书中找出对她有用的蛛丝马迹,心怀叵测。
他想看看这个女子,苦苦隐藏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知道书房里暂时没有什么重要机密,索性放她一个人在这儿,看她能翻出什么浪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