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可想。我只得默默忍受。"
"可是,那样做是不可能的,"菲利普叫嚷道。
她疲惫不堪地坐了下来。
"他有没有摆出理由呢?"他问。
她递给他一封捏皱了的信。
"这儿有你的一封信,菲利普。我一直没拆它。昨天我不能对你讲,真的不能对你说。埃米尔没有同我结婚。他也不能那样做,因为他已经有妻子,还生了三个孩子。"
一阵妒意和痛苦交集在一起的感情突然袭上菲利普的心头。他简直忍受不了这一打击。
"这就是我不能回去见我姨妈的缘故。眼下除了你以外,我是无人可找。"
"是什么促使你同他出走呢?"菲利普极力克制住自己,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问道。
"不知道。起先我并不了解他是个有妇之夫。当他把这事告诉我时,我当面教训了他一顿。然后,接连数月我没见着他的人影,当他再次回到店里并向我求婚时,我真不晓得到底怎么啦,只觉得好像无法可想,不得不跟他走似的。"
"那时你爱他吗?"
"不知道。那时听他说话,我情不自禁要发笑。还有一些关于他的事儿——他说我永远也不会后悔,并保证每星期交给我七英镑——他说他那时赚十五英镑,然而,这一切全是弥天大谎,他根本就没有十五英镑。那时候,我厌恶每天早上要到店里去上班,同时我同姨妈的关系不很融洽,好像使唤奴婢一样对待我,并不把我当作亲戚。她说我应该自己动手整理房间,要不就没人给我整理。哦,要是我那时不上他的当该多好呢。可是,当他走到店里征求我的意见时,我觉得我实在没有办法。"
菲利普从她身边移开去,坐在桌子旁,双手掩面。他感到深受耻辱。
"你不生我的气吧,菲利普?"她带着令人哀怜的声调说。
"不,"他回答道,同时抬起头来,但目光避着她,"我只是感到伤心极了。"
"为什么呢?"
"你是知道的,我那时深深地爱着你。我能够做到的事,我都做了,为的是想得到你的青睐。我认为你决不会去爱上别人的。得知你为了那个粗鲁的汉子而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的切的消息,我简直感到太可怕了。我不知道你究竟看中了他什么。"
"我太难过了,菲利普。后来我后悔极了,我向你保证,真的后悔极了。"
菲利普想起了埃米尔米勒其人。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长着一双诡诈的蓝眼睛,一副俗不可耐的精明相,身上总是穿件颜色鲜艳的编织的背心。菲利普喟然一声叹息。米尔德南德站起身子,走到他的跟前,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曾提出要同我结婚,菲利普。"
菲利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抬头凝望着她。她弯下身子,吻着他。
"菲利普,假使你仍然要我,那么,凡是你喜欢的事情,我现在都愿意去做。我晓得你是一位真正的品行高尚的人。"
他的心倏忽停住了跳动。她的话使他感到有点儿恶心。
"你真太好了,不过我不能这样啊。"
"难道你不喜欢我了?"
"怎么不喜欢呢,我打心眼里爱你。"
"那么,既然我们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乘机乐上一乐呢?你要知道,现在可没什么关系啦!"
菲利普挣脱了米尔德丽德的拥抱。
"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自从我遇见了你,我就害上了相思病。但是。眼下——那个男人。不幸的是,我这个人有一种丰富的想象力,一想起那件事,我就想呕吐。"
"你真有趣,"她说。
他再次握住她的丁,朝她微微一笑。
"你切莫认为我不感激你。我对你是永远感谢不尽的。但是,你知道,那种情感要比我强得多呢。"
"你是个好朋友,菲利普。"
他们俩不停地交谈着,很快就回到昔日那种亲密的同伴情谊中去。天色渐晚。菲利普建议他俩在一起吃晚饭,然后去音乐厅。她想让菲利普做些说服工作,因为她有意要装出一副与她目前处境相衬的姿态。她本能地感到,此时出入娱乐场所同她目前悲痛的心境不相符合。最后,菲利普说请她一同去只是为了使他高兴,直到她认为这是一种自我牺牲的举动时,她才应承下来。她提出了一个新的很体贴人的建议,这使得菲利普感到很高兴。她叫菲利普带她上他们以前经常光顾的那家坐落在索霍街上的小饭馆。他对她感激不尽,因为她的建议给他带来了对幸福往事的美好回忆。在吃晚饭的过程中,她渐渐变得兴高采烈起来。喝着从街角那爿小酒店打来的红葡萄酒,她心里头热乎乎的,竟忘记了自己该保持一副忧郁的神情。菲利普想,此时可以平安无事地同她谈论关于今后的打算了。
"我猜想,你身上是一文不名的了,是吗?"一有机会,他就问她。
"我身上只有你昨天给的几个钱,而且还得从中拿出三英镑给房东太太吧。"
"唔,我还是再给你一张十英镑先花着,我马上去找我的律师,请他给米勒写封信。我肯定可以叫他付笔款子。要是我们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百英镑的话,这笔钱可以使你维持到小孩出世。"
"我决不要他一个便士。我宁可挨饿。"
"但是像他这样子把你丢下不管也太可恶了。"
"我还得考虑我的自尊心。"
菲利普觉得有点尴尬。他自己必须严格节约,才能使他的钱一直维持到他取得医生的资格,而且他还得留下一笔钱,以作为他在眼下所在的或别的医院里当住院内科或外科医生期间所需的生活费用。但是,想起了米尔德丽德给他讲关于埃米尔吝啬的事儿,他便不敢同她争辩,生怕她谴责自己也缺乏慷慨解囊的品性。
"我宁愿沿街乞讨面包,也不愿拿他一个便士。很早以前,我就想找个工作于干,不过我目前这种状况去工作也没有好处。人都得考虑自己的健康,不是吗?"
"眼下你还不必考虑去干活,"菲利普说。"在你感到能够工作之前,我可以让你得到你所要的一切。"
"我早就知道我可以信赖你。我对埃米尔说,别以为我找不到人帮忙。我告诉他你是位真正的品行高尚的人。"
菲利普逐步了解到分居是怎么会产生的。看来那个家伙的结发妻子发觉他定期赴伦敦期间所干的勾当,并找到雇佣他的那家公司的头头。她扬言要同他离婚,而那家公司声称要是她提出离婚,他们就把他解雇。那个家伙非常疼爱他的几个孩子,不堪忍受要同孩子们分离的想法。要他在妻子和情妇之间作出抉择时,他选择了妻子。他的心情一直忐忑不安,他希望不要因有孩子而使得这场纠纷更加复杂。当米尔德丽德无法再隐瞒,把即将分娩的事告诉他时,他惊恐万状,找岔儿同米尔德丽德吵架,并直截了当地把她遗弃了。
"你什么时候临产?"菲利普问。
"三月初。"
"还有三个月哩。"
讨论计划很有必要。米尔德丽德提出不想再呆在海伯里公寓里了,而菲利普也认为她应该靠近他,这样更方便些。他答应第二天去给她找房子。她认为沃克斯霍尔大桥路是个适当的地点。
"对以后来说,到那儿去路也近些,"她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唔,我只能在那儿呆两个月或者稍许多一点,然后我就得住进一幢房子。我知道有一处很高雅的地方,那儿有一批属于最高贵阶层的人,他们接纳你,一星期只要四畿尼,而且还没有其他额外的费用。当然罗,医生的诊费不计在内。除此之外,不要别的费用。我的一位朋友曾经去过那儿。管理这幢房子的是一位一丝不苟的太太。我打算告诉她,我的丈夫是一名驻在印度的军官,而我是来伦敦生孩子的,因为这有益于我的健康。"
听她这么说,菲利普感到有点儿离奇。娇嫩的容貌和苍白的脸色使她显得冷淡而恬静。当他想起熊熊燃烧在她胸膛的激情竟如此出人意料,他的心绪变得莫可名状的紊乱和不安,他的脉搏急剧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