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呀!不过我想,他如果决心不能原谅我,他可以通过法律离开我。可是啊,要是你知道——要是你能知道一半我是多么地爱他——我是渴望嫁给他——我是那样喜欢他,希望不要委屈他,在这两者中间,我是多么为难呀!”
苔丝过于悲伤,再也说不下去了,就软弱无力地瘫倒在一把椅子上。
“唉,唉;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怎么样呢!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养的孩子,和别人家的比起来都这样傻——一点儿也不知道这种事该说不该说,生米煮成了熟饭他能怎样了啊!”德北菲尔德太太觉得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可怜,就开始掉眼泪。“你的父亲知道了会怎样说,我不知道,”她接着说:“自从你结婚以来,他每天都在罗利弗酒店和纯酒酒店大肆张扬,说是你结了婚,他家就要恢复从前的地位了——可怜的傻男人!——现在你是把一切都弄糟了!天呐——我的老天呐!”
仿佛凑热闹似的,不一会就听见了苔丝父亲走进来的脚步声。但是他没有立即走进来,德北菲尔德太太说她自己可以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他,要苔丝先不要见她父亲。在她最初感到的失望过去以后,她开始接受这件不幸的事了,就像她接受苔丝第一次的不幸一样;她只是把这件事看成阴雨天气,看成土豆的歉收,把它看成了与美德和罪恶无关的事;看成是无法避免的一种偶然的外部侵害,而不是看成一种教训。
苔丝躲到楼上去了,偶然发现楼上的床铺已经挪动了位置,重新作了安排。她原来的床已经给了两个小孩,这儿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楼下的房间没有天花板,所以下面的谈话大部分她都听得清楚。她的父亲很快就进了房间,显然手里还拎着一只活母鸡。自从他把他的第二匹马卖了以后,他就是一个步行的小贩了,做买卖时都把篮子挽在自己的胳膊上。今天早上他一直把那只鸡拿在手里,以此向别人表示他还在做买卖,其实这只鸡的腿已经绑上,在罗利弗酒店的桌子下面已经放了不只一个小时了。
“我们刚才正在议论着一件事呢——”德北菲尔德开始向他的妻子讲述在酒店里讨论牧师的详情,这场讨论是因为他的女儿嫁给了一个牧师家庭引起的。“从前他们和我们的祖先一样,人们称呼他们叫阁下,”他说“但是现在他们的头衔,严格说起来只是牧师了。”关于结婚这件事,由于苔丝不希望太张扬,所以他没有详细地对大家说。他希望她很快就能把这个禁令取消了。他提议说,他们夫妇俩应该使用苔丝本来的名字德贝维尔,使用这个他的祖先还没有衰败时候的姓。这个姓比她丈夫的姓强多了。他又问那天苔丝是不是有信来。
德北菲尔德太太告诉他,信倒是没有,但是不幸的是苔丝自己回来了。
等她终于把这场变故解释清楚了,德北菲尔德感到这是令人伤心的耻辱,刚才喝酒鼓起的一番高兴也就烟消云散了。但是与其说使他感到敏感的是这件事情的内在性质,不如说是别人听说这件事后心里头的猜测。
“现在想想吧,竟闹成了这样一个结果!”约翰爵士说。“在金斯怕尔的教堂里,我们家的大墓穴就和约拉德老爷家的大酒窖一样大,里面埋的我们祖先的枯骨一点儿也不假,都和历史上作了记载的一样真实。现在可好啦,看罗利弗酒店和纯酒酒店的那些人怎样议论我吧!看他们怎样对我挤鼻子弄眼睛,说什么‘这真是你的一门好亲戚呀;你不是有罗马王时代的祖先吗?这就是光宗耀祖呀!’我怎么受得了这些,琼;我还不如死了的好,爵位什么的都不要了——我再也受不了啦!——既然他已经娶了她,她就能让他把她留在身边啊?”
“啊,是的。可是她不想那样做。”
“你认为他真的娶了她吗?——一或者还是像头一次一样——”
可怜的苔丝听到了这儿,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发现甚至在这儿,在她自己父母的家里,她说的话也遭到怀疑,这使她对这个地方比其它任何地方都要讨厌。命运的打击真是难以预料!如果连她的父亲都怀疑她,那么邻居和朋友不是更要怀疑她了吗?啊,她在家里也住不长久了!
因此她决定只在家里住几天,正要离开的时候,她收到了克莱尔写来的一封短信,告诉她到英格兰北部去了,到那儿去找一个农场。她也渴望表现一下她真是他的夫人,向她的父母掩饰一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疏远程度,就正好用这封信作为再次离家的理由,给他们留下她是出去找她丈夫的印象。为了进一步遮掩别人以为她丈夫对她不好的印象,她还从克莱尔给她的五十镑钱里拿出二十五镑,把这笔钱给了她的母亲,仿佛做克莱尔这种人的妻子是拿得出这笔钱的;她说这是对过去她的母亲含辛茹苦抚养她的一丁点儿补报,就这样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告别他们离家走了。由于苔丝的慷慨,后来德北菲尔德家借助这笔钱火红了好一阵子,她的母亲说,而且也确实相信,这一对年轻夫妇之间出现的裂痕,由于他们的强烈感情已经修补好了,他们是不能互相分开生活的。